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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風評很差,剛當家時,還曾經拿著正經主母的款往別人去走禮應酬,連去了幾家都遭人排揎,還有直接把她趕出去的,因沒人買她的賬,才漸漸不往外頭去充大頭了。她對賀大姑娘極刻薄,從賀大姑娘小時就虐待她,拿她當丫頭使喚,賀大姑娘頭臉上甚至常常帶傷。後來賀大姑娘大了些,學了針線活計能補貼家用了,在家的境況才好了些。”
荔枝說到這裡歇了口氣,續道:“胡姨娘生的賀二姑娘名聲也不怎麼樣,掐尖好強,常與人起爭執,又不知禮,賀大姑娘天天在家裡做活,她沒事就到處閒逛,我們打聽的幾家太太奶奶裡,凡知道她的都不太喜歡她,沒有說她好話的。至於賀老爺,人提起來都直接搖頭了,說他狠毒又無能,平生最大的本事是賣女兒,一次沒賣出去,連著就賣第二次。”
梅氏道:“狠毒是真的,無能卻未必。一個舉人出身的人,家族單薄,沒有後臺,能爬到京官七品,已經算鑽營得不錯的了。”
“只是個舉人?”周連政恍然,“怪不得吃相這麼難看,不多下點本錢,七品就算到頭了。”向荔枝道:“還有呢?你接著說。”
“再有就是賀大姑娘了,倒很少有人說她的不是,都說是個安靜和氣的姑娘,只是命太苦,親孃死得早,只有一兩個說她為人太軟弱了,在家裡被苛待成那樣,都只受著,沒往外頭哭訴過一次,怪不得要受欺凌。”
梅氏淡淡道:“這樣的人,都是站著說話不怕腰疼的,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親孃沒了,爹不管不問,家裡且沒有其他長輩,妾欺到她頭上來,她除了受著,還能怎樣?往外頭去哭訴能有什麼用,至多叫外人感嘆兩句罷了,關起門來遭罪的還是她自己。”
周連政深知,梅氏自己也是喪母長女,這是有些觸景傷情了,伸手過來安慰地握了握她。
梅氏微微笑了,面色和緩下來,當著丫頭的面又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手指向炕桌上擺著的一個四扇松木小炕屏道:“你瞧,這是荔枝從賀大姑娘常去寄賣的繡坊裡買回來的,挺精細的活計,曉得下苦功學一門手藝,可見其實是個明白人。”
那炕屏形制小巧,可以直接拿在手裡觀賞,一共四扇,一扇一景,分繡著梅蘭竹菊四君子,構圖清麗,針法平滑。周連政一向不在這些擺件上留心,看了一眼笑道:“怪道我覺得有些眼生,原是才得的。”
梅氏想起來什麼似地,微微偏了頭問道:“金桔,叫你把那雀梅盆景給七姑娘送去的,沒忘了吧?”
立在後頭的圓臉丫頭回道:“奶奶放心,已經送過去了。”
周連政聽了,立起身來,往外間多寶閣上一望,果然見原來擺在上面的一小盆雀梅沒了,不由道:“那盆雀梅你養了快兩年了,怎麼忽然給七娘送去?她哪裡懂這個,白糟蹋了東西。”
“哪裡是我們奶奶想送,先荔枝回來時,正好七姑娘在這裡,見了炕屏說喜歡,非要奶奶送她,磨了半天,見奶奶實在不肯答應,就又要雀梅,還哭了,問奶奶是不是瞧不起她是庶出,奶奶不好再拒絕,只好送她了。”金桔說著就撇了嘴巴,她是個討喜的長相,做起刻薄表情都還是顯得甜甜的,像個小孩子的模樣。
周連政沉了臉色,轉向梅氏:“那就由她哭去,她這是慣得沒了上下,下回不要再理她,白賠了你心愛的東西。”
梅氏輕笑一聲:“要真是我心愛的東西,憑她哭出兩缸珍珠來,也別想從我這裡要走。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再想買也容易得的,七姑娘要就給她罷了,不然一直在我這裡鬧,我哪有那麼些功夫應付她。”
周連政還是不太高興,梅氏越是輕描淡寫,他心裡越覺得她受欺負了,“家裡這麼些姑娘,就數她最招人煩,這才幾歲就這樣了,再長大些還不知會怎樣生事。”
“那自有蘇姨娘去管,你我不必替她操心。”梅氏道,“還是來說賀家,你問了侯爺的意思沒有?”
周連政道:“問過了,他無可無不可的,我看這事就以母親的意見為主好了,隨母親想怎麼辦。”
梅氏道:“要說母親那裡,我瞧還是想接了賀大姑娘進來,不然不會吩咐我去打聽他家到底是怎麼個境況了。”
“那你心裡呢?覺得怎樣?”
“我自然也依著母親了。從六爺那副樣子送回來起,母親就病倒在床上了,把賀大姑娘接了來,母親看著她,想到六爺不算未婚夭亡,四禮八節的總有人記掛著,在地底下不孤悽了,心裡好過些,身子也能慢慢好起來了。”
想到重病在床的侯夫人,周連政嘆了口氣,只覺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