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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幫忙卸貨的車伕回去了,家裡沒得那許多外人了,寶茹這才發現家裡多了一個陌生人。
第6章 初見鄭卓
“爹,這是誰?”家裡頭多了個人,無論是父親新買的的小廝,又或是新聘的夥計,她都總該是知道的。
“忙昏頭了!”姚員外順著寶茹的眼神望過去,立時知道是誰了。說來,正是因為這孩子,他才出這趟門呢。這孩子叫鄭卓,他父親鄭大龍與姚員外曾是同袍,救過姚員外的性命。鄭大龍老家在泉州永和縣,兩人離了行伍後只斷斷續續透過幾次簡訊。不想去歲忽地收到他一封書信,只講他命不久矣,要把兒子託付於他。
“卓哥兒,你且過來!”
那人本在幫著搬運整理箱籠,這時候,直起身來寶茹才叫看清了。他生得又高又瘦,可臉上還帶著稚氣,寶茹說不出他多大,但絕不超過十六七歲,只是個少年呢!
夏日裡頭天氣炎熱,他又一直在做些重活兒,此時跑過來已一身是汗。見他這般,姚員外帶他坐到了遊廊底下,又讓小吉祥去廚房要一些冰鎮的酸梅湯,或是西瓜汁子——寶茹素來苦夏,一到夏日,這些是常備的。又讓她去端幾盆井水來,予做事的夥計小廝擦擦臉兒。
順嘴吩咐完,才對那少年道:“這是姚叔叔家的女兒,如今家裡都叫她寶姐兒,你也隨著渾叫罷,我和你父親是生死之交,我們兩家也算得通家之好,平日裡不必避諱,只當是你本家妹妹。”
想了想,又說道:“你嬸孃身子向來不好,我家這內宅倒有一半是你妹妹在打理,你若缺了什麼,不好意思同你嬸孃與我說,那便問你妹妹,你們兩個一般大,你也自在些。”
寶茹聽著這些話兒,雖說是給那少年說的,但從話裡,該曉得的也曉得了。
姚員外又仔細思索了一下,問了一句:“我記得卓哥兒是屬羊的罷?”
“是。”
這是寶茹第一次聽見這‘卓哥兒’的聲音,粗粗刺刺的,似乎正在變聲期——難不成是因為這個才話少的?寶茹心裡這樣猜測。
“卓哥兒比你大了三歲,他本姓鄭,你只管叫他鄭哥哥,平日裡把他做親哥哥一般對待,可不許淘氣!”
“是——”寶茹故意拉長了聲音,作怪地應了——她從不淘氣的,好伐?
“又調皮!”姚員外虛虛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這妹妹,家裡十分溺愛,早就不成樣子了,她若捉弄你,你只管與我說!”
雖則他這樣說,但鄭卓不是沒眼色的,這不過是做父親的在說反話罷了,心裡不知道多愛惜這女兒呢!他只瞟了一眼,這十歲左右的女孩兒,鮮妍明媚,可伶可俐,分明是極受寵的。
玩笑話兒說完,兩人才分別規規矩矩見了禮。寶茹問了他一些喜歡玩什麼,平日裡做些什麼之類的話。鄭卓則是她問一句答一句,聲音低低的,不肯多說一個字。寶姐兒體諒他只怕變聲期不願多說,便住了話頭。對父親假意埋怨道:“父親可讓我措手不及!既然有鄭哥哥的事情,路上該來個信兒啊!我也好整理屋子,準備傢什啊!如今只怕要鄭哥哥與住後罩房夥計們先一同對付一兩日了,忒失禮了!”
說到後頭,寶茹是真的很難為情的,她家房子淺。後罩房裡住著夥計,倒座裡是廚房、車馬房、門房,還住著婆子小廝。正房自然住著姚員外夫婦,東廂是自己的閨房,只西廂房空著,可平日裡把那裡做了半個庫房使。許多不用的傢俱都存了進去,屋子裡下不得腳,非得收拾一番,不然哪裡能住人呢?
姚員外一向在這些內宅庶務上粗枝大葉,一開始瞞著姚太太出門,緣由是為了免得她囉嗦阻攔。後頭乾脆打算人帶回家了再與她說,卻忘了人帶回來還要安置,要各色準備呢!遂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苦著臉對鄭卓道:“侄兒莫怪,是做叔父的疏忽了,你先委屈一兩日,且等我安排家人收拾屋子。”
“叔父且別忙!”沒想到鄭卓卻阻了姚員外,他沉聲道:“我想著我就與白大哥他們住一處吧。我自知道叔父照顧我,可此番叔父帶我來湖州,又僱我進鋪子做學徒,已是給了我前程,我既是在鋪子裡做事,與夥計們同住才是常理。”
鄭卓在來的船上早就問清了,湖州這邊做生意,東家要管吃住。姚家的四五個夥計並一個賬房俱住在後罩房裡,除了賬房先生尊重些一人住著一間,沒成親的光棍兒兩人住一間,有了渾家的單給一間屋子,七間後罩房,儘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