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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個大口子,手中卻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女嬰,聞聲而來的顧家二老只聽得二兒子交待了一聲,“孩兒不孝,這孩子……請二老幫忙照顧。”便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這一睡,顧二郎再也沒有醒來。
白髮人送黑髮人,顧潁老淚縱橫,將顧二郎的屍骨葬入祖墳之後,便抱著女嬰當眾宣佈,這個孩子就是二郎唯一的骨血,顧家的第三個孫女——顧三娘。
顧三娘生父早亡,生母不明,隨著大父大母過日子的時候,倒還得了幾分照顧,待天冊四年(周98年),大父大母相繼過世,顧大郎在老宅前面起了座新宅,帶著全家搬了過去,留在老宅的三娘子便漸漸被人遺忘。
三娘子年紀雖小,倒也有幾分敏慧。她知自己一介孤女,無人依靠,便著意討好大伯母崔氏,求得崔氏三分歡心,又善待使女春桃,苦心經營,日子雖平淡,倒也過的下去,想來,若非去年春上那場事情,終究能平平安安的長到成年,在叔伯的操持下,嫁給一個男子,也許那個男子會平庸,或者貧困。但終究能夠白頭偕老。
卻偏偏,去年春上發生了那件事情。
三娘子的目光微微一凝,隱住慘痛。
馬氏領著三娘子出了老宅,進了新屋後門,園子中早春的鮮豔景色頓時全都擁到三娘子面前來。三娘子被兜頭的南風吹的狠了,用袖子掩了口,劇烈的咳了起來,咳的雙頰豔紅,眸中水光盈盈。
那是天冊六年四月初十,那一日,顧四郎迎娶鄰縣解氏,顧家大擺酒宴,十分熱鬧。待到太陽落山,賀喜的鄉人都走淨了,她從顧家新宅回老宅,經過園子中的假山,起了玩心,爬上假山玩耍,一個不小心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那一個春夜,是她一輩子都沒有法子忘記的噩夢。
早春的夜尚有一些寒涼,顧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大伯和大伯孃一日迎來送往,早早就歇了;四叔抱著剛剛娶進門的四嬸解氏一夜春宵,洞房花燭汩汩燃燒,至天明方才熄滅;連下人都得了新增伙食的酒菜,燙一盞酒吃飽喝足。唯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假山之下,被寒涼的夜風吹了一宿,只覺得漫天的星星都是要吃人的眼睛,盯著自己一眨一眨的,四下裡的樹木在夜色裡輪廓看起來彷彿搏人的獅虎,可怖非常……。到了半夜,就迷糊起來。等到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發起了高熱。
大伯請回來遊醫開了一張風寒方子,草草包紮了傷處,她在床上足足躺了兩三個月,才漸漸好了過來,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已經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孤女的日子本就難熬,最後連一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了,她也就越發難過。大伯孃不耐煩養一個腿殘的侄女兒,連面都不肯露,僕婦看著主家的態度,漸漸的也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她孤零零的待在老宅子裡,慢慢的,顧家上下便都忘記了,家中還養著一個二房孤女。
三娘子噙住了眸子中薄薄的水光: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沒有意外,她將被困在那間老舊的廂房中,無人問詢,靜靜凋落。卻沒有料到,在這樣一個春風和煦的日子裡,變故忽然到來。三嬸馬氏掀開簾子來到自己的屋子,帶著射入滿室的陽光,衣著光鮮,笑語盈盈,吩咐自己出來見客,和聲細語。
究竟是什麼人,讓顧家上下這般慎重對待?三娘子心中好奇,胡亂猜測,卻不得要領,忽的不知想起什麼,心口微微一跳。
她從小就沒有阿孃,阿爺臨終的時候沒來的及交待,顧家上下自然也不知道她的阿孃是誰。
但無論如何,她想,她總應該是有一個阿孃的。
這些年,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會揣想阿孃的模樣。她的阿孃是什麼人?她生的可美?是否會眉眼笑的微微翹起,溫柔的看著自己?當年,她是因著什麼和阿爺失散?又在這些年裡可曾將自己思念?又或者,她已經忘記了,在這個世上還有自己這樣一個她的女兒?她想到了深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淚流滿面。卻在第二天清晨偷偷擦乾,不讓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思念。
她是這般思念自己的阿孃,阿孃又是否和自己思念她一樣思念自己?
她會不會……想要來顧家接回自己?
三娘子渾身微微發抖,卻拼命忍住了。將臉埋在婆子的衣襟裡。
“三娘子,”馬氏回頭瞧著少女,擔憂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顧三娘道,抬起頭來,努力維持著自己情緒的平靜,在唇邊淺淺泛出一抹笑意,清淺如秋水。
無論如何,對自己而言,事態總不會更壞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