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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昂著頭,忽的攔著她,“慢著。”
四娘子向來不喜歡這個堂姐。她在姐妹中本排行第三,本應喚作三孃的。顧二郎抱著三娘子回來託孤,大父顧潁親自鞠養三娘子,為此她退了一個排行,被喚作四娘。雖然三娘、四娘其實也沒有太多區別,但她終究覺得自己的排行被搶了去,一直咽不下這口氣,此時將下頷仰的高高的,睨著顧三娘,“三姐怎麼見了妹子就走呀?前兒蘇家萍兒姐姐來家裡,贊三姐生的好,我倒要瞧瞧三姐生的多麼好?喲,三姐腳上的鞋已經磨損成這樣了,怎麼不讓你阿孃幫你做一雙新的?”
三娘子下意識的將腳上鞋履往後一縮。她沒有父母依持,吃穿之上自然較之堂兄妹有些不足,腳上的鞋履腳趾處此時便破了一個洞,面上泛起尷尬的紅暈,聽著四娘嘲諷的話語,忍住了氣,勉強笑道,“妹妹說笑了,四妹覺得新鞋漂亮,我卻覺得舊鞋子穿著舒服些。”
“哦,”顧四娘斜著眼睛睨著她,嗤笑道,“原來三姐姐喜歡穿破鞋啊。”話意帶著最刻薄的嘲諷,“也不知道是哪個賤女人生的女兒,得意個什麼?”
顧三娘子霍的抬頭瞪著四娘,眸光中冒著激憤的火花,“你胡說什麼?”她這些年雖隱忍成了習慣,但在心中,阿孃卻是不容人碰觸的聖地,此時聽顧四娘辱及自己阿孃,反應十分激烈。
顧四娘被驚的退了一步。
她素來習慣了顧三孃的忍讓,一時間沒有想到顧三娘竟會激烈反駁,又是驚奇,又是羞惱,“我怎麼胡說了?你阿孃沒有進顧家門,就生了你,還不夠下賤麼?”
顧三娘冷笑反駁,“鄉里慣例,男子出門在外成親,父母離遠者,事可從權。你怎麼知道我阿孃沒有進顧家門?再說,我再有不是,我阿孃總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說我都行,憑什麼說我阿孃?”
她氣勢咄咄,四娘一時氣短,不知道如何反駁,跺腳對著身旁的堂兄顧承祖說,“堂兄,你看,她欺負我啦。”
顧承祖瞪著眼睛衝過來,衝顧三娘吼道,“你敢兇四妹妹,還不給四妹妹道歉。”
顧三孃的眸中蘊滿了淚花,梗著脖子道,“我不,該是她給我道歉才對。”她雖然十分害怕,此時卻挺直了背脊,寸步不讓。
顧承祖是顧家長房長孫,平日裡十分受寵,在家中說一無二,十足十的小霸王,哪裡受過這樣的頂嘴,惱羞成怒,上前狠狠搡了顧三娘一把,“你好大的膽子,敢和我頂嘴?”顧三娘經不住,被他推搡的往後跌了幾步,顧承祖上來又推了一把。他人高馬大,手上沒的輕重,顧三娘一個站不住,從假山上跌了下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咬唇暈了過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將園中的風景渲染成黑色輪廓。
風中傳來顧承祖擔憂的聲音:“三娘呢?我剛剛一回頭,就沒有看見她,不會出事了吧?”
“怎麼會?”顧四娘不以為意,咯咯謔笑,“想是她害怕咱們,自個兒先溜回去了。”
“……我還是有些擔心,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嘻嘻,原來大堂兄膽子這麼小啊。天黑了,我可是不要再待在園子裡。你要是放心不下顧三娘,就自己去找找看。”
“我可不要。好了,好了,四妹妹,我也回去吧!”
西天邊的最後一點光亮被山頭吞噬。
待到顧三娘醒來,天色已經是黑了。白日裡青翠可喜的花樹在暮色中如同搏人的獅虎,令人害怕。她只覺得腿上鑽心的疼,開口呼救,“救命啊……”
樹木在夜風中微微搖擺,沒有人應答。
顧三娘害怕的掉下眼淚來,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呼喚,“大堂兄,四娘——”
“董婆婆,韓婆婆……救命啊!”
柳樹在夜風中折腰,如同淺淺的歡笑。一隻老鴰從梢頭飛起,發出烏拉一聲的聲音,園子的門早就落鎖了,整個園子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那是三娘子生命中最煎熬的一個春夜。
那一夜,顧四郎娶進嬌妻,洞房花燭,一夜春宵,此生婉轉靜好,別無所求;
那一夜,顧承祖蹦蹦跳跳的回了家,根本沒有記起半絲回頭看看堂妹的心思,大伯母崔氏用擰乾的熱手巾替他拭去額角的汗滴,笑著問著外頭風大冷不冷;
那一夜,顧府僕役忙了整日四郎君的婚事,疲累異常,早早的關門睡了。沒有人知道,她一個人躺在假山之下,夜風瑟瑟,雙腿痛狠,是怎麼熬過來的。
直到第二日清晨,使女往園中採露水,才發現了假山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