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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顧面上恭敬起來,道,“謹聽太妃教誨。”
“論起來,你是大長公主的女兒,身份尊貴,滿長安除了宮中的幾位公主,大約只有幾位親王的宗女和大長公主的女兒可堪比擬,但是你不可能只和皇親貴族打交道,這天下有些底蘊深厚世族的女兒,論起來,其實並不比宗女遜色!”。”
阿顧目光微閃,問道,“師傅,我知道如今世族勢大,但是終究天下是皇室的。如今世族和皇室的關係究竟如何?”
江太妃肅然道,“世族存在了數百年,底蘊深厚,他們力量強大,和皇室獨坐天下天生就是不能完全相容的。因此,數百年來,但凡坐在帝位上的帝王有點雄心,就想要遏制世族的力量。大周帝室以科舉取士,便是意圖從寒門中拔取人才,淡化世族在朝堂上的力量。但終究,這些年來沒有一個皇帝能夠真正擺脫世族的影響獨自治理國家,便也說明,世族的確有著不可取代的地方。便是咱們大周朝的皇族姬氏,終究要依靠世族的力量的。”
她說到這兒,唇角含起一抹笑意,“昨日杏林宴上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大周幾代聖人打算簡拔寒門對抗世族,但事實上,世族千年的底蘊,確實不是一二寒門子弟可比擬的。世家子弟常年讀書薰陶,才高者多,已經將年年科舉名額佔了十之六七。譬如曲江宴上的這兩位探花使,俱都是從新科進士中選出的年少才高之士,二人出身不同,崔郢出身清河崔氏,行事老練,人情曠達,所以擇了玉真公主惜園中的素帶芍藥,既奉承了玉真公主,又討了太皇太后和聖人的歡心;那夏鼎十年寒窗,能夠在少年時候在科舉中脫穎而出,也算的上是寒門中的少年英才了,雖此前在向寧王行了卷,得了寧王青睞推薦,因此得中進士,卻終究根基太淺,並不清楚長安權貴各家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因此並不知道顧國公不得太皇太后喜歡,所以折了顧家園子中的海棠。開罪了太皇太后,怕日後在官途上前程無亮了。由此可見,寒門子弟相較於世家兒郎,確實在很多地方是遠遠比不過的!”
阿顧聽的目凝神斂,思忖著問道,“那,師傅,如今大周有哪些深厚世族呢?”
江太妃面上揚起一絲驕矜笑意,“當年那些隨高祖和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大多數都折在了後來帝氏爭鬥中,如今還留存下來的,尚有盧國公程氏、申公高氏一脈、褒公段氏一脈,至今子嗣綿延,常有高官厚祿。另有一支士族,在此之外,但在大周百姓之中,地位清貴,縱然是大周皇室,也不能將它們比下去,便是山東士族。所謂七姓十家,便指的是太原王、清河崔、范陽盧 、博陵崔、趙郡李、滎陽鄭、隴西李。太皇皇帝命臣子勘正姓氏,修訂《氏族志》。大臣高審公等初定時,將山東崔民幹列第一等。高宗皇帝於延光二年頒佈《禁婚詔》,命此七姓十家等子孫,不得自為婚姻”,結果卻不顯,反而令得這些門戶益發矜貴,“其後天下衰宗落譜,昭穆所不齒者,皆稱‘禁婚家’,益自貴” 可見得山東士族在大周百姓心中多麼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阿顧聽著太妃說起世族的清華故事,不覺目眩神迷,忽的問道,“師傅,我曾聽說,世族子弟皆人才高潔,你是出自世家麼?”
江太妃怔了怔,開口道,“我出自宛平江氏,卻是是一支小世族。”
阿顧想,太妃不過是出自宛平一個小世族,便有著這般風貌,想著那些傳說中“禁婚家”嫡系女兒,不知是何等風姿,一時竟生了幾分嚮往之意。她在宮中待了一年,此時只覺宮外世界十分精彩,而她也在這樣的精彩之中鼓起一股勇氣,笑著道,“師傅,你這般諄諄教導,弟子懂的你的深意,待到阿顧出宮之後,定會見識很多。阿顧定當謹言慎行,絕不會給你丟了面子。”揚起頭來,淡淡的籠煙眉中揚起一股意氣之意,青春光芒清亮逼人。
江太妃看著阿顧清春逼人的眉眼,心中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欣羨之意。
“那就好,”她轉過頭,從琴架上取了一柄漆琴下來,撫摸片刻,目光似有不捨之色,“這些日子,你我師徒相得,我教了你不少東西,唯有絲竹,因著孝期的關係一直沒有教導你。你如今的書法已經頗有小成了,其他東西我也教了你不少,剩下的,需要你自己領悟,便是我不天天盯著,也是可以的。這把琴名臨照,是我少年時所用,乃蜀中制琴名家雷鳴早年所制,雖不是上品,倒也發音清越,瑟瑟可愛,我將它贈予你。也算是我的臨別贈禮。”
阿顧的眸中既有不捨之色,閃過歡喜之色,“多謝師父。”她看著江太妃,明亮的荔枝眸中露出一絲依依之色,“我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