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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些大字上的硃砂評語,竟全是姬澤一筆一筆批註而成。
阿顧看著這些硃砂字跡,心中充滿了難言之意。
自己交上去的共有二百張大字,其中大多數是自己昨日用心練習的,但也有三十多張是自己今天早上在梁七變的催促下胡寫交差的。姬澤新登基不久,事情繁忙,又為了和朝上老臣爭奪權力費盡了心思,就是這樣了,還是抽出空閒時間看自己的功課。這兩百張大字姬澤都親自看過,一筆筆的批註,究竟花了多少時間?
阿顧本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孤女,皇帝雖然說了要教導自己的書法,卻也不過是隨意敷衍之心,卻絕不會真的付出多少心力,卻絕沒有想到,姬澤竟會抽出時間一張一張認真的批閱了自己的手書。
梁七變悄悄抬眼,覷著少女面上的動容神色,唇角微微翹起。
今日弘陽殿中的事情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今兒個早晨,大家吩咐自己將弘陽殿中,王孝恩彎著腰在大家面前進言道,“大家,梁內侍年輕,如今手頭事還在歷練著,怕是抽不出多少時間來。您看……這顧娘子的大字是不是由奴婢代送過去算了?”
在御前服侍的內侍容貌都頗周正,王孝恩雖身材痴肥,大抵還是在這個標準內的。梁七變升任內侍才一個月時間,在姬澤面前資歷尚淺,不好和王孝恩相爭,只得低下頭去,盯著前面王孝恩根本看不出來的腰線,難為這位王內侍怎麼還能把他那把子腰彎的那麼低呢?姬澤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王孝恩,微微一笑,開口道,“顧娘子是由七變接回來的。和七變有幾分香火情,她那邊的事情,還是讓七變去吧。”
回憶到這裡,梁七變揚起頭來,用愈發溫煦的聲音道,“大家命奴婢轉告娘子:書法乃是一輩子之事,您如今剛剛入手,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不可貪多嚼不爛。最初這些日子,便練習這些大字,待到大字寫到一定火候了,方可開始學真書。”
阿顧鄭重道,“梁內侍,你回去後替我向聖人謝恩,便說聖人厚愛,阿顧感激不盡。”
“奴婢記下了!”梁七變恭敬應了,躬身退出鳴岐軒。
暖閣中蓮花托萼宮燈灼灼燃燒,阿顧坐在宮燈下,一張張的翻看姬澤批註的大字,心頭震動,硃砂字跡鮮亮,每一頁的批註都是詳盡非常,言之有物,顯見得並不是隨意敷衍塞責,而是認認真真的看過自己的字的,從第一張到最後一張,飛白體皆俊秀飄逸,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痕跡。
為初學書法的蒙童做出一份這般詳細的批註的,便是師長,也定是個最慈愛的師長,方有著這般的毅力和愛心。更何況,做出這份詳細批註的,是日日忙於國事的大周皇帝。
阿顧捧著手中的大字,只覺得手中心上沉甸甸的,這份批註的分量未免太重!重的,自己不知道該當如何報答。
一彎弦月掛在鳴岐軒翹起的飛簷一端,灑下明淨光輝。阿顧一身素色中衣伏在楠木小榻上,碧桐跪在身後雙手按在阿顧膝窩處,用力按摩。過了一陣子,收回手,面上泛起一抹羞慚,愧道,“奴婢學的按摩技藝不好,讓娘子見笑了。”
阿顧支起身子來勸道,“碧桐,你方方習練了半個多月,技藝不佳也是有的。日後多多練習也就是了。”
碧桐面色有些勉強,不願意讓阿顧煩心,勉強揚起笑意,“奴婢知道了。”她的目光落在阿顧的細黑的青絲旁,“娘子許久不戴這支黃銅魚簪了呢!怎麼今兒又戴起來了?自從進了宮後,鳴岐軒的梳妝盒中有許多首飾,毎一支都富麗漂亮,這支銅魚簪確實被比的有些寒酸了!”
阿顧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髮絲間的銅魚簪,“這簪子蘊含著大母對我的一片關愛之情。又豈是旁的釵環首飾能夠比的上的?”
她提及顧家大母,面色微微一黯,“顧家大父大母在世的時候,對我疼愛非常,比親生孫子孫女都要好。可是,他們去世了,我卻冷待他們的子女,這樣看起來,我倒確實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胡說,”碧桐急急駁斥,“娘子是個很好的人呢!老郎君老夫人的好你一直都很懷念。大郎君他們是著實對你太不好了,你才會不報答他們。說起來,就算這樣,你回東都的時候也沒有懲治他們呀。”她頓了頓,揚聲道,“娘子面上看起來雖然有些清冷,其實著實是一個再心軟不過的人,但凡旁人對你有一分好,你就會一直記在心裡!”
阿顧瞧著碧桐淺淺微笑,“綠兒,你倒是一直記得的我的好。”
廷外柳枝在夜風中沙沙作響,黑紗燈罩下的回紋長擎宮燈爍吐黯淡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