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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聽見他起身的動靜,忙來解釋道:“小郎將一早就過來了,小的看外頭下著大雨,也不方便,就自作主張請小郎將進來坐了。”

王延扯了下肩上披衣,道:“請進來是對的。”又隨手扯過一本書,將那副缺了五官的仕女圖給蓋上了,“小郎將有什麼吩咐?”

說“吩咐”,可江月心也是不大敢吩咐他的。這王先生身上帶著一股子清貴之氣,一看就不是粗人能使喚得動的。於是,她先仔細說了一陣子公事,叮囑了些巡邏調查之流的活兒。繼而,她又小心問道:“王公子,我,我問一樁私事,替……替別家姑娘問的。你若是不願答,就不答。”

“怎麼?”王延持了書,翻過一頁。

“王先生可有定了哪家的女兒?”江月心問。

“……”

關城的姑娘,於婚嫁一事上,也是如此耿直率真。

王延合上了手中書,目光掃過那副仕女圖一角,腦海裡驀然回憶起那場夢中的大雨來。那喚著他“阿喬”的小姑娘,似乎還在面前,哪怕十數年的時光已悄然模糊了她的面容。

李延棠流落到不破關時,世情早已大變。宣帝李律被挾去大燕國,而國又不可一日無君。於是,宣帝的弟弟李弘接了天恭國祚,登基為帝。

李弘有子有女,甫一登基,便冊封好了儲君。先帝之子李延棠,便成了李弘眼中的一顆礙眼釘子。李延棠有國不可歸,有鄉無處回,只能以“阿喬”這個名字,活在霍天正的廕庇之下。

後來世事輾轉,他費勁艱辛,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宮中。

“王先生?先生?”江月心的喚聲,令王延回過了神。

他望見江月心話語中似有期盼之意,心底不由微微動容。

可這份動容,最終也只是化為了一聲嘆息。

——他多貪看江月心兩眼,也不過是因為她的性子像極了少時的思思。如此,便能令他存一絲幻念,在夢中猜測思思若能活到現在,可也是小郎將如今這般潑辣率真的模樣。

可……

他多貪看的那兩眼,卻好像令小郎將多想了些。

王延在心底道:如此怕是不行。怎能因著自己的念想,而耽誤了人家姑娘?

於是他道:“雖已定下了人家,但那要娶的姑娘在前兩年染了病,人去了。蓋因此故,一時半會兒的,再無娶妻成家的念頭了。”

王延說這話時,低垂著眼眸,打量著那副桌上仕女圖,若有所思。

江月心愣了愣,忽覺得心間苦澀起來。一股莫名情緒自心底湧出,叫她如喝了一碗苦藥似地難受。她壓著這莫名情緒,故作從容地問道:“可是王先生口中說的那位‘故人’?”

“正是。”

江月心的眸光亂轉起來,似在四處逃著;再看到桌上那副仕女圖時,她便覺得有些微微刺目了。半晌後,她才想起要答覆一句,便道:“原是如此,王先生真是長情。”

要說不難受,那是絕無可能的。王延話裡意味說得明顯,他偶爾會對她多笑一下、多說一句,也只是因為她像他那未過門便去世的未婚妻子。

可是,他對她從來都是溫厚有禮、謙遜彬彬的,更不曾越一步雷池。從頭至尾,不過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如此,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江月心強笑了一下,露出個略帶傻氣的笑容,安慰道:“我也知此事乃人間一痛,王先生惦念故人,也是人之常理。我且去回了那差我來問的姑娘,讓她另尋高明吧。”

說罷,便再無閒心多說了,藉口公務出了門去。

因著分心,還險些忘記掌傘,任那瓢潑雨水灑了一臉。

“小郎將,傘,傘。”王六急匆匆來送傘。

江月心接了傘,慢悠悠撐開,心裡卻念起了別的事。

她並非是不能理解王延。

她少時的玩伴阿喬死時,她也曾鬱鬱寡歡了一整年。從前最愛鬧愛笑的性子,因著阿喬的死,徹徹底底地變了。若非是哥哥一巴掌將她打醒,後來又帶了褚蓉回來照料她,她也不知自己會變成怎樣。

她隱約記得十二年前,她送阿喬出關南下的那日,天也是陰陰的。

阿喬的家人從來都管的嚴,不準阿喬見外人,她只得遠遠地目送少年離去。雖心底難受著別離之苦,可一想到昨日阿喬許下“將來回不破關娶你”的諾言,她心底又高興起來。

只可惜,這份喜悅未能留存多久。

那年春日泛洪,江水暴漲。據還關的人說,阿喬所坐的船在江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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