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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棠見她眯起了眼,一副要打盹的樣子,便走近了她背後,頂了侍女的位置。捏肩的侍女微微驚詫,方要出聲,李延棠便比了個“噓”的手勢,要她噤聲。
旋即,李延棠修長的手指便落到了江月心的肩上,替她揉起肩來。
江月心只覺得肩上這雙手,輕重緩急都拿捏得恰好,令人舒暢無比,簡直比冬日的棉襖還要貼心。她哈了口氣,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這位姐姐的手藝,和我在不破關的那位跟班有的一拼。他也捏的一手好肩,令人念念難忘……”
說罷,她微微睜開了眼。外頭的日光落進來了些,將背後那“姐姐”的身影投在了地上。這影子肩寬手長,髮型也是男子模樣,怎麼看都是個標標準準的男人。江月心一驚,連忙扭過頭去,見是李延棠在給自己捏肩,結結巴巴道:“阿延!你!你怎麼突然就……”
“朕說了,要給小郎將捏一輩子的肩。”他卻笑得溫柔,“你只管休息便是。”
他的話似有什麼魔力,真叫江月心安下心來,穩穩當當地享受著天子的服侍。
清涼宮裡漸漸安靜,唯有絹扇輕曳時的微微風聲,尚且帶來夏日的躁動。江月心半睜眼,便瞄到宮女蔥綠色細羅布的裙襬兒,似一截被裁下的綠蔭似的,叫人的心情無端就好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李延棠忽然說話了。
“小郎將可知道?大燕國近來,出了個用兵如神的魏五子。”他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不緊不慢,“他是先帝五子,喚作魏池鏡。霍將軍破城時,叫他保下了一條命,如今他回來了,說是要重振大燕河山。”
江月心午後的睏倦一下子就散去了。
她習慣性地將手放到腰間,似要拔|出佩劍來;但嬤嬤不允許她配劍入殿,此刻的她其實是手無寸鐵的。她只能將手在腰間尷尬地揮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雖是個貪戀繁華的俗人,但若不破關需要我,我定是會老實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這樣一個人罷了。”他慢悠悠說,“他不惜孤身犯險,在天恭國當了幾年的細作,如今他帶了無數不破關的情報回去,日後可有的麻煩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個人來。
——陰柔俊美的年輕副將,一張嘴總是得理不饒人;他馴養著寂寞的青尾鷂子,他到哪兒,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兒,喊著“鏡哥哥”、“鏡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道:“……那人,是顧鏡麼?”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個厲害人。大燕國的國君是霍將軍扶持的傀儡,叫做魏華園。魏華園召顧小將軍上殿,他就提了劍去,直接將魏華園在殿上給斬了。外頭的侍臣察覺響動不對,進去一瞧,便看到顧小將軍坐在大燕國的龍椅上,手裡的寶劍還滴著血。”
李延棠的話雖說的簡單,江月心卻輕易地想到了那副畫面——寬廣的、孤寂的宮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寶座,樣貌俊美陰鷙的青年,淌著鮮紅血滴的寶劍,腳旁披著龍袍的身軀……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麼?”
李延棠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將,朕有些窩囊。若實話實說,朕——並不希望天恭與大燕開戰。”頓一頓,他又補道,“這話,朕還不曾對旁人說過。”
江月心微愣了下,問道:“阿延當真這麼想麼?”
“……是啊。”他的聲音漸輕,“戰火四起,苦的終究是百姓。若是當真要抽丁去不破關,屆時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朕不希望瞧見這樣的事兒。”
他記起他在不破關時,曾冒著大雨將江月心從屍山血海裡挖出。那時,他不小心撿到了一封士兵的家書,上頭寫著“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云云。也不知,那是怎樣一個急候著夫君歸家的可憐妻子所書。
他對江月心說這些話時,其實頗有些忐忑。
他知曉江家一門皆是武將,既為武將,又豈願求和?自然是要征戰四方、一揚天恭國威。興許,江月心還會覺得他這番話沒有志氣,掃了天恭國的威風。
誰料到,江月心卻很雀躍的樣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延!你當真這麼想!?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是陛下,你說不打仗,就不會打仗了!”她像只喜悅的麻雀似的,站起來亂蹦著,“我手下戰死的人可太多了,那些個孤兒寡母都怪可憐的。若是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