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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這些問題逼的手足無措,只能結結巴巴道:“我知道鏡哥哥是那樣想的,鏡哥哥一定是那樣想的……沒有誰想見著生離死別……”
說他後來,便一副要哭的樣子。
她確實是想哭了。她想起往昔在不破關的歲月,只覺得那簡直是大夢一場——鏡哥哥與小郎將隔三差五來教導自己習武,孃親每日聒噪地催促她找個好夫君嫁了,爹爹時而和藹、時而嚴厲,七夕的花燈,夜晚的煙火,鶴望原的蘆葦……
那時的她竟還終日嫌這個不好,嫌那個不夠。如今看來,這些她所嫌棄的東西,明明都已是最珍貴的寶物了。
“送霍大小姐出城。”魏池鏡又叮囑了一聲。
“是!”他身旁的侍從抱拳領命,上來就要請霍淑君出門。霍淑君咬咬下唇,忽然緊緊地跟上了魏池鏡的腳步。
“鏡哥哥!”她帶著哭腔尖聲吼了一句,“你放了我娘和小郎將,我留下來,我代替她們!”說罷,便一撩裙襬,朝著漸遠的魏池鏡跪了下來。
地是冷硬的青石磚,她嬌嫩的雙膝一磕到地上,縱使有衣衫包隔,也令她感到了一陣痛楚。她從未經歷過大苦大難,也沒有跪過誰;此時此刻,她卻蹙了眉,哀哀地望著魏池鏡。
魏池鏡愣住,眸中略有詫異之色。
但是,他卻不曾鬆口,依舊道:“送霍大小姐出城。”
霍淑君咬著下唇,狠狠搖了搖頭。她推搡開來攙扶自己的侍從,膝行向前,嗚咽道:“鏡哥哥,當我求你。……我留下來,放她們離開。”
她一路膝行向前,原本乾淨精緻的衣衫上沾滿了雨後的泥巴,變成一團髒汙。但她不管不顧,只是睜大眼睛,努力地盯著魏池鏡,不放過他面上分毫的神態變化。
“鏡哥哥,當我求你。”
“……鏡哥哥!”
“換我留下來!”
她的聲音哭腔越來越重,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粒兒,滾個沒完,鼻頭紅通通的。魏池鏡回頭瞧她時,不知不覺便僵住了腳步。
“……你留在這裡,與你娘留在這裡,又有什麼區別?”魏池鏡道,“我留著你娘,是為了讓霍天正主動現身。”
“那我回京城去,又有什麼意思?”她哽咽道,“我爹爹下落不明,我孃親生死難測。生養我的不破關被奪了去,就我一個人獨自待在京城,又有什麼意思?”
魏池鏡一時無言。
霍淑君的細白手指狠狠一抓,無法在青石地磚上摳出痕跡,反而叫手上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殷紅的血珠子立即滲了出來。她抽噎著,卻不敢大聲地哭,反而竭力壓著、藏著,想要露出一副從容的樣子,不至於太過狼狽。
只可惜,眼淚是擋不住的,依舊滾落著。她一翕眼簾,便像是靈魂都從中被抽走了。
魏池鏡有些恍惚了。
他記憶之中的霍淑君是怎樣的?
——是天真不諳世事的,是蠻橫無禮、跋扈囂張的,是從來不會求人的。她自幼錦衣玉食,生來便是天恭一等一的名流千金,求親的人踏破門檻。玉髓為食錦為被,金堂銀馬不值惜。
從前,她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那算什麼,我爹會幫我擺平的!”可現在,她早沒了這樣任性的資本,爹孃不在,家園不復;一夕之間,痛失所有,只能在跪在他面前無措哭泣。
她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殷勤地一口一個“鏡哥哥”,她瞧著自己時,眼眸亮閃閃的,像盛了一天的如水星河。小女兒所有的嬌憨、愛戀、天真無邪,她都有。
她如今依舊喚自己“鏡哥哥”,可她卻是跪著的,像是已把自尊低伏到了塵埃裡。
“鏡哥哥!你不想打這場仗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還在喚他。
恍惚之間,魏池鏡覺得眼前的霍淑君有些熟悉。他印象之中,似乎也有這樣一個人,從前身份尊貴、無憂無慮,天塌了都有父母幫忙頂著;可一夕之間,卻失去了所有親眷歸屬,家國不復,只能隱姓埋名、浪跡四方。
那個人是誰?
似乎是叫做魏池鏡。
這樣的憐憫之緒只出現了一瞬,便被他自己拋卻在腦後了。魏池鏡低垂了眼簾,淡淡道:“我不會對你娘動手。但是,霍天正,我不敢保證。他毀我家國,這仇我必報不可。”頓了頓,他道,“……霍大小姐,你回去吧。我不傷你。”
說罷,他便朝前踏步離去。
“鏡哥哥!”
他身後,霍淑君發出了細細的尖叫,脖頸上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