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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也不知道。”
“真不容易。”
其實,我不信。
“今年春天,有柳絮飛到窗上,冬妮婭提出了一件請求——躺在床上那麼多年了,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完蛋了。”
“我猶豫了一分鐘,還是答應了。為此,我做了一個星期的準備。我給她買了新衣裳,剪短她的頭髮,為她用香皂洗臉,擦上大寶臉霜。那是個清晨,大雜院裡沒人在意過我們,我抱著她走出百花深處衚衕,放進我的計程車裡,綁上安全帶,就在你坐的這個位置。”
聽到這裡,我背後涼颼颼的,彷彿冬妮婭正趴在我的肩頭。
“你怎麼解釋你是個司機?”
“我說,這輛車是我的兄弟的,我剛考出駕照,借出來練車用的。十九年來,她第一次走出四合院,曬到北京的陽光。我騙她說,這一年來,北京的建設突飛猛進,差不多相當於過去的十幾年。當然,我只在二環裡頭轉,不敢帶她去東邊和北邊,怕她被奇形怪狀的大褲衩或鳥巢嚇著。堵車時,經過一個商場門口,大螢幕上放著五月天演唱會,她感到既陌生又疑惑,等到劉德華出來向粉絲們招手,冬妮婭徹底糊塗了——她問,劉德華怎麼都成大叔了?我只能幹咳兩聲說,明星太辛苦了。”
“對啊,她都不知道張國榮已經死了十年吧。”
“冬妮婭說,她想聽聽電臺廣播。我裝模作樣地開啟電臺,其實是預先準備好的音訊——我找到了1996年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錄音,那期節目在談第二年的香港迴歸,接著是艾敬的《我的1997》。”
那首歌,當年很紅,我記得其中幾句——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麼樣?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hong kong。1997快些到吧讓我站在紅勘體育館。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場。
“那一天,我帶著她在北京城裡轉悠,從清晨直到日暮。路過包子鋪,我下車給她買了稀飯和豆漿。她說想吃爆肚,我又去清真老館子給她買來,但她吃了半個就想吐。她不知道自己吃了十九年的流質,很難再適應普通食物了。”
“我要是她,得感動得要死掉了!”
“晚上,我把車停在後海邊上,冬妮婭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酒吧。難得沒有塵土與霧霾,那一晚月亮很美。我從水邊給她摘了幾片柳葉,放到她嘴裡咂了幾下,她說好喜歡這種味道。看著她的臉,眼睛,還有嘴唇,我很想……真的很想……”
“吻她?”
“我猶豫好久,幾乎要把手心揉碎。幫她把柳葉從嘴邊拿走時,我的嘴唇離她只有一厘米。她閉上眼睛,等著我去親她。我卻拉下手剎,開車送她回家。”
“哎。”
天人交戰,我能理解。
“當我抱著她,走進百花深處衚衕十九號丙的院子,警察正在等著我。冬妮婭的叔叔臉色發白,跟居委會大媽一起,從我手裡搶過癱瘓的女孩。然後,我被警察戴上手銬。冬妮婭不想讓我走,叫著讓我回來,我什麼聲音都不敢發出,被警察壓低著腦袋,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押上警車送進派出所。”
“怎麼回事?”
“就在我開車帶著冬妮婭外出的白天,她的爸爸從外地回來了。冬妮婭的叔叔知道他欠了許多債,根本不希望他回來惹麻煩,因此也沒有把冬妮婭甦醒的訊息告訴他。叔叔無法解釋昏迷十九年的侄女為何不見了,只能把我供了出來。冬妮婭的爸爸勃然大怒,擔心我會把他女兒拐賣到農村去。他打110報警,查出了我的真實身份——我就是當年闖禍的男生,讓他的女兒變成了植物人。在我被警方抓住以後,他希望公安局嚴肅處理,說我犯了流氓罪,甚至懷疑我強姦過冬妮婭。”
“好像,早就沒有流氓罪了吧?”
“我被治安拘留了十五天。並且,我再也不能見到冬妮婭了。”
聽著心裡越發難受,我又想到什麼,嘆氣說:“但比這個更糟糕的,應是她已知道了所有的秘密。”
“沒錯,見不到冬妮婭的日子,不知道是怎麼活過來的。經常跑到她家門口,就會有人報警,把我趕出去。忽然,有天她叔叔找到了我,說冬妮婭開始絕食,要是見不到我的話,就要把自己餓死在床上。”
“你又見到她了?”
“是,三個月前,夏天。我發覺她成熟了,不再是個十六歲少女,更像女大學生。她的真實年齡已經三十五歲,我很害怕再過一兩年,她就已青春不再,甚至老得比常人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