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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以來,他面上終於出現了一點屬於人的神色。
可是那一點溫暖卻也轉瞬即逝,他抬眼盯住蘭芽:“你不殺我了?”
蘭芽抬眼定定望住他:“涼公公,你現在還活著麼?”
涼芳挑眉,隨即倒也笑了。
是啊,他現在還活著麼?對於他來說,這樣孤孤單單活在這世上,明明權傾天下,卻換不回死去的人……這原本就是最深重的懲罰。
蘭芽深深吸一口氣:“你本該死,可是為了曾尚書,為了——你的一顆痴心,我便由得你去吧。梅姐姐也是痴情之人,她若能明白我的心,定然也會明白。”
涼芳殺死過梅影,梅影卻也設計謀奪過長貴的性命……其實這般說起來,這世上又有誰的手上是乾淨的?總歸,還是為了曾尚書罷了。
涼芳黯然,深吸口氣:“他在世時……最愛令尊嶽如期大人的畫作。”
蘭芽點頭:“當日曾尚書蒐羅的家父那些
畫作,都在皇上的御書房記憶體著呢。將來涼公公帶回江南吧,焚化在曾尚書靈位前,也算是我能盡的一份心意。”
涼芳深深凝視蘭芽,終究又浮起水意。
蘭芽伸手:“上回皇上給公公的那好物件兒,公公手裡還存著吧?賜予我吧。”
涼芳雙眼一眯:“你別想自己動手!我不會忘了,曾尚書也是那麼死的。”
。
夏去秋來,金桂滿地。
皇帝又夢魘了,夢見那年景泰帝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冊立景泰自己的兒子當了太子。
他由太子之尊貶為親王,成了整個天下的笑柄。
那年皇祖母生辰,所有皇室宗親家的孩子都進宮賀壽,新太子放紙鳶,趾高氣揚地支使他滿御花園奔跑著去將紙鳶撿回來,一次又一次……他彷彿不知受辱,顢頇地笑著聽憑驅馳,彷彿全然忘了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彷彿不知道自己在皇室宗親的眼裡有多無能。
天地偌大,他就那麼傻傻地笑,無盡無盡地奔跑,直到累得再也跑不動,猛然睜開眼,是寢殿裡孤單一人的黑暗。
他在夢裡跑得口渴,便喚人:“來人啊。”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暗影裡走出來,“皇上口渴了麼?微臣給皇上送茶來。”
皇帝愣愣望住:“蘭卿?你怎麼還沒回府去?快去吧,夜晚朕身邊不必你伺候。”
蘭芽笑了:“皇上怕微臣晚上陪在皇上身邊麼?”
她怎麼這個口氣?
皇帝眯起眼,盯著她手裡的茶杯:“段厚呢?或者其他任何人。蘭卿還是趕緊回府去吧。”
蘭芽點頭一笑:“是從何時起,皇上連微臣送上的茶也不敢喝了呢?是不是從司夜染死了的那個晚上開始的?”
皇帝沒做聲,只防備盯住蘭芽。
蘭芽笑了:“好吧,微臣就喚別人來送茶。”
回眸,朝向黑暗:“涼公公。”
涼芳從黑暗裡走出來,身上披了一件豔紫的錦袍。不是內官的服色,豔麗得叫人目眩神奪。
皇帝一怔:“涼芳?你怎麼來了?”
涼芳瞥了蘭芽一眼:“今晚微臣偶然得知蘭公子遣散了寢殿裡所有人,唯有她一人當值,微臣便不放心,親自來伴駕。”
皇帝這才悄然長舒一口氣,笑了:“涼卿辛苦了。”
大明朝廷,凡事都是左右制衡:司禮監製衡內閣,西廠制衡東廠,涼芳制衡蘭芽。此時有涼芳在,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蘭芽絕頂聰明,奈何是個女子,且不會功夫;涼芳與之相比,實在是強大了太多。
涼芳便親自奉上一杯茶來:“皇上放心喝茶,微臣今晚會一直陪在皇上身邊。諒蘭公子不敢做什麼。”
皇帝欣慰,將茶一口飲。茶甚香甜,像是融和了多種花草在其中。
皇帝喝完了茶,滿意地躺回去。
昏昏沉沉又睡了一會兒,皇帝忽然被腹痛攪醒。他眯眼,訝然見榻前依舊立著涼芳和蘭芽。他們兩個的面容都印在黑暗裡,他只能看得見他們腰帶一下的衣襬。
他哼了聲,“涼芳,朕腹痛不適,你快派人去請太醫來。”
涼芳卻沒答話,只歪頭閒適地望了蘭芽一眼。蘭芽清笑點頭,上前一步,走入了光影裡,目光清亮盯著皇帝。
“皇上剛剛喝的那杯茶好不好喝?”
皇帝一怔:“你想說什麼?”
蘭芽清甜一笑:“皇上覺得那茶,味道跟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