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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一顫,激動之下手掌重重拍在了扶手上:“蘭卿啊,蘭卿!朕明白你的心,可是……算了吧。”
小六死了,再有罪那副皮囊也終究是皇家的血脈!死了已經夠了,若再鞭屍,那他朱家的列祖列宗如何能再原諒他?終歸,那也是皇家的尊嚴。
蘭芽哭得雙肩顫抖:“可是那司夜染詭計多端,說不定只是假死脫逃,奴儕求皇上徹查此事!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奴儕心有疑慮!求皇上恩典,讓奴儕親眼去驗一驗他的屍首……“
皇帝卻是嘆息:“蘭卿,你又說傻話了。他死了也是內官,內官有內官的規矩,暴死的連夜便火化了,哪裡還有屍首?”
蘭芽幾聲哽咽,便雙眼一黑,仆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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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急命段厚帶人將蘭芽扶到配殿,宣太醫來診治。
乾清宮上下亂成一團,正殿裡只剩下皇帝一個人,獨坐在龍椅上呆呆地望向殿門外的天光。
他也羨慕蘭太監,嘴上說不疼,可是心裡卻實則疼到了深處,可是至少還可以這樣當堂昏倒過去……可是他呢,他卻必須要這樣冷靜地坐在龍椅上,再苦再疼也不能昏倒,也要牢牢地守住了這張龍椅。
他想起當年先皇被草原擄走,整個大明江山一片動盪的時候,他被皇祖母孫太后力排眾議立為太子。可是因為他是庶出,臣子們還嚷著他的身份不夠貴重,不足以壓住風雨飄搖的大明江山……
那時候皇祖母便將他抱到龍椅上,說太子監國,然後對才剛剛兩歲的他說:“孫兒啊,從此你便再不是一個‘人’,你不能再有人的喜怒哀樂。雖然你才兩歲,可是卻也要從此起藏起所有的悲歡,決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你在哭,或者你在笑。任何人都不可以,就連你最親近的人,甚或你娘,都不可以。”
彼時兩歲的幼童,娘幾乎是他全部的世界,他便被嚇著,顫抖著問皇祖母,為什麼連娘都不行?
孫太后嘆息著說:“因為從你坐上這張龍椅開始,你就是這天下唯一的君,而就連你娘在內,其餘所有的人,都只是你的臣,你的民。你所坐的這個位子,便註定了你在這世上只能是孤身一人。
”
“倘若看見了你的悲歡,那些人就會根據你的表情來揣測你的心情,進而反倒來利用了你,駕馭了你,那你就不是君,反倒是他們為君了……孫兒啊,這天下只能你是君,你要將整個天下,將所有人的悲歡喜樂都緊緊攥在你一個人的掌心兒,永遠都不讓他們知道你的真實心意,你這張龍椅才能坐得穩啊。”
因了皇祖母的話,從那一天起他就已經結束了童年,學會了偽裝。
接下來被廢去太子之位,要苟活於皇叔景泰帝父子的壓制之下苟延殘喘時,他便永遠只是傻傻地口吃,呆呆地笑,騙過了所有人去……
然後漸漸地,便是對著鏡子,他有時候也看不清了鏡子裡的那張臉呢。那些毫無悲歡可言的神色,看似微笑也看似呆愣的神色,究竟是代表了什麼呢?於是他給自己這樣的神態取了個好名兒,就叫“一團和氣”。
段厚悄然進殿,說太醫用足了力氣,蘭公子已經醒過來了,沒事了。
皇帝點頭:“這三天,蘭公子都是在秦相府裡,一步都未曾離開,她身邊也沒有一個人手吧?”
段厚急忙回答:“自然是。這有秦府上下幾十號人佐證。蘭公子這三天跟正室夫人鬧彆扭,又因此而遷怒秦相,連帶還跟個丫頭鬧得雞飛狗跳。整整三天,這些事情府內的人都看得真真兒的。”
皇帝點頭:“那就好。”
說罷愣怔許久:“吩咐下去,叫司禮監派人將司夜染的骨灰帶到南京去,都灑在紫金山皇陵吧。”
那裡有太祖朱元璋和高皇后馬氏的皇陵,也有建文帝的父親故太子朱標的陵寢。從前建文帝在位的時候,朱標也被追尊為皇帝,於是陵寢也是皇陵;後來朱棣登基之後廢了朱標的皇帝尊號,朱標的陵寢也降低了規制。
將司夜染的骨灰送去紫金山,跟朱標的埋在一起,也算讓他——葉落歸根。
然後,皇帝又讓人送蘭芽回秦府,叫她好生歇著,好好調養。
繼而再下旨意,錦衣衛北鎮撫司掌印鎮撫衛隱,執掌詔獄,卻令欽犯暴斃而死,令主辦此案的蘭太監急痛攻心,失職有罪,著革去鎮撫之職,交刑部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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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傳來,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欣慰微笑,抬眼望了望對坐那個蒼白冷豔的男子。
“涼芳,你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