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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答應了一聲,便收了繡花繃子,穿上湖綠長襖,就要開門出去。
聽五福的腳步聲去得遠了,嬌兒便嘆道:“到底不是親兒子,名分上的母子,也就是叫起來好聽些,這不,人才剛下葬,這兒子就大吃大喝起來了。”
“你呀,別盡感慨這些有的沒的,快些把這厚襪子補好是正經,不然明兒你的腳可要受罪。”
初雪說完,不等嬌兒答話,便推門向點心房走去。
快手快腳做好了兩盤蔥油牛肉酥餅,在點心房裡左等右等,卻不見五福來取,初雪探頭看了看窗外夜色漸濃,只得自己提了食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書房裡走去。
推開書房虛掩的房門,只見裡面點了十幾只牛油蠟燭,明亮的燭光下,裕王卻獨自一人坐在書案前,垂首細細檢閱著書案上一摞素色玉版紙。
初雪緩步走近書案,將食盒放下,裕王正凝神看那玉版紙上的字,突然聞見一股異香,訝然抬頭,見面前站著一個嫋娜身形,正是初雪,便問:“今日做的是什麼點心?”
“回王爺,是蔥油牛肉酥餅。”
裕王嗯了一聲,伸手指著牆角一張花梨木茶几道:“不必放在書案上了,連盒子一起擱在那幾上。”
初雪本已走近書案,見裕王這般說,微微一怔,隨即便邁步往牆角走去。
將食盒放在茶几上,初雪扭頭便向門外走。
“等一下!”身後突然傳來裕王的聲音。
初雪一驚,不知王爺叫住自己,所為何事,只得停住腳步,迴轉過身子:“王爺喚奴婢何事?”
裕王頓了一頓,方道:“我的鎮尺上沾了灰,你來把它擦乾淨了再走。”
初雪只得又走上去,掏出自己隨身帶的蔥綠繡茶花的絹帕,拿起書案上那座碧玉獅子鎮紙,細細地擦拭起來。
裕王鼻中,又聞見了那股細細的幽香,非蘭非麝,卻是沁人心脾,令人一聞之下,神志都清爽了。
他忍不住問道:“你身上灑了什麼香露,怎地這般香?”
初雪見他語出突兀,有些尷尬,本能地答道:“奴婢從來不灑香露的。”
“是了,你又不是綠葉,當然不會往身上灑什麼香露,天下間也根本就沒這般美妙的香露!”裕王微笑道。
聽他提到綠葉,初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她立刻想起綠葉的慘死,倘若不是日日給王爺送點心,也不至於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如此一想,心中暗暗懊悔自己不該來送這趟點心,五福又沒說不去取,自己瞎勤快什麼呢!
心裡存了這個念頭,手上的便加快了,她只想擦完後,趕快離了這是非之地,偏生那碧玉獅子上面有許多凹凸不平之處,難擦的很,她一急,額頭上就滲出了汗珠。
裕王見狀,閒閒地笑道:“這獅子身上其實並不髒,我是故意讓你來擦的。”
她的手猛地停住,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的臉。
“我就是想聞聞,你身上到底是什麼香!”白晃晃的燭光下,裕王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聽在初雪耳中,卻有些嗡嗡作響。
“我記得,你叫初雪,對不對?”
初雪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個“是”字,細細想了想,乘裕王還沒有說話之際,忙道:“王爺,奴婢房中還有灶火未熄,不能久待,奴婢告退。”
裕王見她這般說,倒也沒有不悅之意,只輕輕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便退下吧。”
初雪攥了帕子,急急退出了書房,院子裡的冷風一吹,她額頭上的汗意登消。
驚魂甫定,想起裕王說自己身上有香味,自己也覺得奇怪,低頭聞了聞衣襟,突然省悟,原來這是張家送自己的那雪魄寒香茶的香氣。
自己日日喝那茶,對這種味道已經習慣了,可是別人與她接近時,卻能清晰地聞出那特有的清香。
她走到通向後院的那個月洞門的時候,突然聽見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了,隨後一道燈籠的光亮閃現,何英的聲音笑道:“張大人,天黑,這地上的殘雪尚未化盡,您可當心腳下……”
張居正見何英提醒他,便笑道:“何公公放心,這青雲閣我日日來,比自己的家還要熟悉,不會摔倒的。
一腳跨進大門,朦朦朧朧的,只見一個熟悉的嬌柔背影一閃而過,心裡不由自主跳了幾跳,轉念又想,這個時候,她來這裡做什麼呢?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進了書房,裕王見他來了,忙叫他坐在下首的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