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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說:“哪裡兩清,連筆賬都算不清楚。”
***
蘇斂連夜回到杏林堂,被蹲在門口的詹平逮了個正著,這西洋人摁著蘇斂的頭嚎啕大哭。
蘇斂原本只是眼眶熱,被詹平哭的悲從中來,乾脆也摟著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場,兩個人如同生離死別,哭的忘我,如果不是邵小胖來干預,怕是左領右舍都要給吵醒了。
梳洗後蘇斂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捲起褲管袖子,發現渾身痛不是沒緣由的,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她起身取了藥膏,糊了點在手心裡搓開搓熱,推拿。
門開,詹平站在門口,端著一小碟點心和一碗牛奶。
“牛奶是我跟陶掌櫃要的,給你熱過了,這個是我做的糖酥,你將就吃點,晚上也不能吃太多,對腸胃不好。”
蘇斂笑嘻嘻的接過:“要發胖咯!”
詹平坐到床邊,有點侷促的將雙手擺在膝蓋上:“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
“如果我沒有接他們的請帖,你也不會在外頭吃苦。”詹平說:“你一個小姑娘。。。。。。。”
“不要再讓我聽到小姑娘三個字。”蘇斂將一塊點心塞進嘴裡,憤憤然說。
詹平不明所以,蘇斂端起碗將牛奶一飲而盡,滿足的擦了擦嘴道:“你對我有教養之恩,烏鴉反哺,我護著你也是應當的。”
“可是。。。。。。”
“如果沒有你,我蘇斂還是個人人喊打的乞丐,死了都沒人知道。”蘇斂說:“所以你就不要再跟我說那些肉麻話了。”
詹平低下頭,他半長的金色頭髮紮成一束在腦後,幾天沒打理下巴上鬍鬚也長成簇了,有點像個大型的金毛犬,蘇斂盤膝坐回床上道:“我下午用蘆葦管給那個大脖子老頭吸了痰。”
“你有沒有——”
“有!當然有,我檢查過的好不好,不是傷口血腫,就是油腥給他膩出痰來。”蘇斂說:“你教給我的東西我都記得牢牢的。”
“斂斂真棒。”詹平給她比大拇指:“別的呢?”
“什麼別的?”蘇斂咬了一口糖酥,另一手兜著碎屑奇怪道。
“那個一表人才的小夥子,你們沒發生點什麼嗎?”
西洋人的腦回路是不是都是這麼浪漫而不切實際,蘇斂強忍不適說:“你不要侮辱小夥子這個詞了,那傢伙有媳婦兒還有老丈人,除了長得還可以以外,別無長處,我不想跟他發生什麼,並且希望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他。”
詹平一臉的失望透頂。
蘇斂忍不下去了,把這個滿腦子漿糊的洋毛子趕出了門。
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蘇斂抱著被子,一沾枕頭便睡死過去,後半夜,她便被風雨之聲擾動,窗戶被溼漉漉的風催開,她不得已起身關窗。
窗臺上已經是一灘水漬,倒映著無邊的夜,如墜深淵,蘇斂控住兩扇拍動的窗,朝里拉。
驟然間一隻手反扣住了窗緣,阻止了她的動作,蘇斂駭了一跳,黑夜中漆黑的人影,被雨水沖刷成模糊的輪廓,像個鬼魂,手也是冰冷的,搭在她的手背上。
兩個人在窗邊僵持了一會兒,蘇斂已是半身溼透,就著屋內有限的燈光,她看見對方前襟上蜿蜒流下的血水,隨後看清了對方的臉。
“你——”蘇斂一陣驚詫,顧歧微微回首,退一步“砰”的按上了兩扇窗戶。
濤濤風雨之聲瞬間被隔絕在外,蘇斂蒙了會子,冰冷的頭髮溼噠噠貼在臉上,她抬手摸了摸,覺得納悶。
姓顧的是想進來的吧?為什麼又把窗戶關上了?
她慢吞吞走回床邊,隱約覺得不對,一個機靈跳下床,披了件衣裳撐傘衝出去。
暴雨傾盆,深夜的長安城連高角樓上的燈也看不清晰,像是被怪物吞沒了,蘇斂提著一盞青璃燈,那是詹平撿了廢棄琉璃融了自制的,防水防風,勉強探路,她踩水從後門出,很快就全身溼透,燈光所及之處有限,她和盲人並無兩樣,這尋覓更是沒有來由,雨砸在傘頂震耳欲聾,蘇斂沿著小巷跋涉,有點不明白自己圖啥。
她深一腳淺一腳,雨水積蓄很快沒過了腳踝,她腳下一滑,傘在風中翻轉,她仰面摔下去。
“啊!!”她慘叫,在磅礴大雨裡叫聲微不可聞,有人在她後面支了一把,她短暫的鬆了一口氣,隨後那手一軟,兩個人一前一後跌進了雨水裡。
水花四濺,蘇斂幾乎嗆水,倒是沒怎麼摔疼,水位也沒漫過她,她仰面躺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