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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忽而睜開眼,含淚悽苦的翕動嘴唇:
“說好陪我一起的。”
“我一個人很害怕,很痛。”
“蘇大夫,為什麼?”
為什麼?
醒過來的時候,腦子裡不停地迴盪著那悲苦的詰問,揮之不去,幾近切膚之痛。
詹平第一次手把手教她拿起刀的時候,認真的說,斂斂你不要怕,下刀雖然會見血,但是你要知道,切掉的都是惡阻之物,會有乾淨的血肉再新生,填補,這就是人身體週而復始的規律,我們一直遵循這樣的規律,就不會誤人性命。
可她做了什麼呢?隨波逐流,與狼共舞,親手終結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遍的呢喃,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溢位來。
淡淡的檀香氣息靠近,她怔了怔,餘光看見一隻枯瘦的手伸到了鬢邊,手腕上串著一串鍺色的佛珠。
“女施主。”老僧沙啞的開口,語氣卻溫和、慈愛:“人世艱苦,需你去渡萬千苦厄,莫彷徨,莫自哀。”
“我渡他們……誰來渡我呢?”蘇斂握住他的手起身,喃喃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老僧微笑,合著袈裟退開。
風自軒窗吹入,浮動蘇斂的鬢髮,她呆滯的坐在蒲團上,而對面的那個人靜靜的立在那兒,如松如竹,望著她的目光恰似是藤蘿糾纏,要將她嵌到心底去。
顧歧猝不及防的撲上來,幾乎是跪倒在堅硬的磚石上,展臂抱住了蘇斂。
動作大開大合,他高大的身形籠下暗沉的陰影,將少女包裹。
“蘇斂。”顧歧的呼吸綿長起伏,他將下巴抵在少女的背上,低聲說著:“這些天,我快瘋了。”
這許是顧歧活了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剖開自己的心扉,兩相不見的時日令想要見一個人的願望日益強烈,有如淬鍊著開天闢地的利斧,他不能再多等一刻,因為每一刻都是煎熬和疼痛。
他想過蘇斂或許對自己無意,對自己無意的人他不屑於強求,便讓她去跟秦韞好吧,全天下女子也不是非他不可。
後又不受控制的牽念著,那日思夜想成了打臉的耳光,他彆扭的想他堂堂皇子,應是個寬容而開明的人,她蘇斂開心便罷了,秦韞也就秦韞,對她好就成。
他曾一度對秦韞充滿了輕蔑,覺得這個人無論文韜武略還是皮囊都比不上自己分毫,還是個出身寒門之人。
可後來他才意識到,出身寒門,了無紛爭才是他永遠也比不過的長處。
他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什麼驕傲什麼寬容奪食假的,他只知道在閤眼不見她蘇斂的時候就會不安,而看見她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得鮮活了。
他不能想見沒有蘇斂的無色的人生,不能忍受。
他將蘇斂抱得更緊,他想,她怎麼這麼瘦了呢?明明從前是個吃荔枝都會兩眼放光彩的人,如今瘦的好像只剩一把骨頭了,抱著硌手,卻又怕折斷了。
蘇斂的目光空洞,平視著前方,她慢慢的開口:“你瘋吧,你們顧家的人,遲早都是要瘋的。”
顧歧的動作一僵。
“可這都與我無關。”蘇斂一動不動,輕輕地笑著:“顧歧,到此為止。”
“什麼到此為止?”顧歧的聲音喑啞。
“我也不想報復慕容家了。”蘇斂散漫的說:“從前是我太不自量力,我憑什麼蚍蜉撼樹呢?我如今想通了,皇宮裡不需要我這樣的女人,下個月我領了俸祿就走。”
她每說一個字,顧歧的臉色就蒼白一分,他鬆開了蘇斂,顰眉凝望。
“跟秦韞回秦家巷嗎?”他的眉頭緊鎖,說話也漸漸地刻薄起來:“見公婆?然後成親?過小老百姓的那種古井無波的生活。”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的想象,連聲線也有些顫抖:“琴瑟相和,舉案齊眉。”
“跟你無關。”
“是啊。”顧歧的眼眶有些發紅,反襯的膚色雪白:“遠離我,多安全啊。”
蘇斂的眸光微微一動。
“是不是很後悔一開始遇到了我呢?”顧歧扯了一下唇角,向來傲慢的他罕見的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蘇斂,我想說的話,遠比這多。”
說你想知道,蘇斂,你說啊!
他吃力的想剖白,只要蘇斂多說一個字,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
他們之間有一百步的距離,只要蘇斂肯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顧歧會飛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