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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笑得那麼無害,“不怕的,起不來就睡,我自己收拾上朝,不要你送。”
這麼好的主子,真是世間難尋。喝酒怕誤事麼,現在沒什麼差事等著要辦,可以喝個盡興。
於是星河惦記她的酒,太子爺惦記明晚佳人有約。夜裡的大宴得少喝兩盅,回頭好拿出本事來灌醉她……
什麼樣的姿勢舉杯最好看呢,太子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研究過這個。他和星河之間,目前只能保持這樣的關係,因為自己沒法和她談將來,談了只會讓她刻意疏遠。但是關係淺表,不妨礙他釋放自己的魅力,如果讓她迷戀上,甚至再出一點小小的紕漏……他自顧自想著,簡直要笑出聲來了。
德全進門的時候,看見的是這樣一幅溫馨美好的畫卷。書房裡檻窗半開,窗屜子裡洩進數尺陽光,把南炕照得一片透亮。杏黃色萬字不到頭的引枕和鎖子錦靠墊,烘托出燻灼的氣象。珠玉似的貴胄,蘭花兒樣的女官,一個坐著,一個柔順半倚在腿旁,當那雞貓子鬼叫式的二胡曲兒戛然而止時,東宮還原出祥和鼎盛的輝煌。這樣的情境兒,這樣的歲月無波,在裡頭當差,都透著舒稱和圓滿。
德全腳步輕快,停在落地罩外,心裡湧動著溫情,聲兒也顯得和軟。他說:“主子爺,宿大人,北門上接了個名牌,是樞密院宿星海大人的。他陳奏主子,想見一見宿大人。”
太子聽見是宿家人,倒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只問:“是宿大人單獨遞的牌子?還有沒有別人,比如樓將軍什麼的?”
星河頓時要翻白眼,又來了,他對樓越亭的反感簡直是情不知所起。要說樓越亭,他一直在星海手下當差,為人沉穩,也不愛拔尖冒頭,所以讓太子注意到的機會並不多。歸根結底,壞就壞在了“發小”這個名頭上。太子爺的霸道實在讓人歎為觀止,他不能容忍她還有他以外的朋友。可是人的際遇不可能停在入宮後的幾年,她總有兒時的記憶,伴隨一生,甚至會帶到黃土裡去。
德全看星河臉色,也不明白太子爺究竟是什麼用意。他據實回答:“禁軍就收著樞密副使一個人的牙牌,料想宿大人是單獨來的。”
星河站起身,整了整衣衫道:“主子準我去見見我哥子吧!想是昨天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家裡不放心了。我去報個平安,讓他帶話給我娘,免得她擔心。”
太子說好,“正巧我也有話交代。”
這人有時候就是這麼不招人待見,上回見了她娘,這回又要跟著見星海。可是她不能拒絕,反正他不去,眼線也無處不在。與其透過別人學舌,還不如干脆讓他在場。
出了麗正殿,一路向北。穿過宜春宮門,繞過八風殿,宮城的每一所宮門都設兩道門禁,北門在玄德門外,宮眷或是宮人的家裡頭來人,都要在那裡遞牌子,再一級一級向上請示。
宿家兄妹的身份雖不一般,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他們打南邊過來,遠遠看見一個卸了兵甲,只著絳袍的人在宮門上徘徊。宿寓今平平常常的人,倒是生了一對人中龍鳳的兒女,造化。太子正感慨,身邊的星河腳下加緊,最後跑動起來。他輕輕噯了一聲,本想跟上去的,最後礙於身份還是作罷了。心裡嘟囔,就算她見的是她哥哥,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捻酸。
星河礙於後面還跟著個人,行動難免受限制。她叫了聲哥哥,星海回頭看過來,見了妹妹自然是高興的,但乍然發現太子隨行,再熱絡的勁頭都只能收斂起來。
他迎上前,先審視妹妹的臉頰,所幸沒什麼要緊,心裡總算暗鬆一口氣。兄妹間說話得容後,眼前有個大人物亟需參拜。星海掃袖向他行禮,太子終於到了門上,一派溫文爾雅的做派,伸手虛扶了一把,“宿大人不必多禮。”
太子對將來的大舅哥還算客氣,但宿家男人在他眼裡個個天生反骨,和星河是不能一概而論的,他掖著手道:“我不放心妞妞,陪著一道來,不必忌諱我在場,只管聊你們的。”
結果他的那聲妞妞,讓宿家兄妹面面相覷。星河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打聽到了她的乳名,星海呢,也鬧不清太子和她之間的關係。心下懷疑是不是小兒女長期廝混,真混出感情來了,想問星河,礙於太子在場不便說話,只得把精力集中在她臉上,皺著眉說:“娘得了訊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會兒怎麼樣?要緊嗎?”
要緊肯定是沒什麼要緊的,星河道:“讓娘放心,我好著呢,不過折損點兒面子。宮裡當差的,哪個不吃暗虧,沒要了我的命就好。”
星海聽後涼涼一笑,真要她的命,量左昭儀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