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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我淺淺一笑:“將軍誤會了,妾怎敢為將軍親手做羹湯。聽聞任姬與李姬兩位妹妹,就是因此故而被將軍責罰,現在還跪在外面,不得起身。妾又怎敢重蹈她二人的覆轍,在將軍面前獻醜。”
“你——”衛恆正要去拿調匙的手頓時僵在半空,跟著恨恨在案上一拍,賭氣道:“我沒胃口,全都拿走。”
“喏。”我也沒再勸他,立刻將那碗清粥和小菜重又放回食盒。
衛恆仍坐在食案邊,見我如此聽他的話,臉黑如墨。
我又開啟另一個提盒,取出那碗藥來,“將軍既不願用膳,好歹把藥喝了吧,倉公有言,將軍這舊傷若是不及時醫治,只怕會——”
衛恆冷笑道:“不就是會活不長嗎?生又何歡,死又何懼?與其這般活著,倒不如早些死了早得解脫。”
“與其這般活著……”我聽出他語氣不對,竟似是當真有感而發,不由看向他,輕聲問道:“敢將軍是如哪般活著?”
我眼中的衛子恆,雖然沉默高冷又暴躁易怒,但從來都是胸有大志、壯懷激烈,盼著能一展鴻圖,創萬世之功業,竟然亦會如常人般悲觀脆弱,也會說出這等偏激頹喪之語?
衛恆臉上微現懊惱之色,雙唇緊抿,別過臉去,再也不肯理我。
我靜候片刻,隱約覺得他這是在同我賭氣,只要我先低頭,跪伏於地,再仰頭跟他軟語相求,說些軟話,他便會乖乖地吃飯服藥。
甚至不用我刻意去想,那些服軟的話便已自心頭浮現。想來前世也是如此,我總是委屈求全,溫柔小意的那一個,已經慣於總是對他軟語相求……
可是,那都是從前……
我將那碗藥重又放入提盒之中,朝衛恆欠身道:“既然將軍不喜歡我為您送飯、送藥,妾身這就走,往後再不會因此來打擾將軍。”
拎起食盒,我轉身便走,方邁了一步,便聽見衛恆惱怒的聲音,“站住!”
我頓住腳步,卻不回身,聽著身後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微微側頭問道:“將軍還有何吩咐?”
衛恆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衛某隻是好奇夫人為何會大發善心,竟紆尊降貴親自來給我送飯送藥?”
我轉身看著他,“因為妾不願見將軍他日英年早逝,中道崩殂。”
“那不是正遂了夫人之意?我若死了,夫人再不用整日思慮過度、擔驚受怕我將來會害你,會害你全家,也不用發愁到時候要怎麼離開我。豈不是比那份契書更能讓夫人安心?”
心頭有怒意上湧,我不覺高聲道:“難道在將軍眼裡,我便是這樣的人嗎?心中只顧著一己之私,從不會替他人考慮半分?”
若他當真這樣想我,那我同他之間,也再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拽住。
衛恆緊緊攥著我的右臂,聲音裡透著一絲緊張,“是衛某失言了!若夫人當真只顧著自己,衛某此刻只怕已不知被父親發配到何處,再不能立於夫人面前。”
“是我一時出言魯莽,還請夫人——見諒。”
這許是前世今生,他頭一次跟我道歉。
我心頭一軟,卻仍是不肯對他溫言軟語,仍是冷聲道:“還請將軍放開妾身。”
握在我臂上那隻手,掌心緊了一緊,隨即便放開了我。
我緩緩朝前走了兩步,轉過身來,這才發現他的手半伸在空中,似是想要再次拉住我,卻又不敢。
見我目光掃過,他手臂僵了一瞬,半握成拳,抬手放到嘴邊,遮掩似地輕咳了兩聲。“夫人若是要走,我送夫人回去。”
我仰首細看向他,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原本稜角分明的輪廓似也添上了一分柔和,再不若白日裡那般冷硬。
只那眸光幽暗,如深潭一般,固執地不肯讓人看清那潭水下暗藏的微瀾。
“若是我……不急著走呢?”我輕聲道,“我素來恩怨分明,將軍這舊傷皆因當年救我而起,將軍若是不肯服藥治傷,這般不愛惜自己身子,是想要妾身一輩子愧疚難安嗎?”
我這番話便如投石入水,在衛恆那如深潭般的眸光中蕩起一圈細小的紋路。
他終於轉過眼來看著我,薄唇微張,卻又欲言又止,半掩在唇邊的右手緩緩朝我伸了過來,眼見那手將要落到我的肩頭,忽然在半空中一劃,轉而取過我手中的提盒,取出那碗藥,便要一飲而盡。
我忙按住他,“等等,空腹飲藥,對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