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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淑女妃嬪們立時大哭起來,嚷嚷著要見皇上,要見皇后,要回家。有些乾脆驚昏過去,被太監掐著人中硬拽回來。
“喊什麼,喊什麼,驚怒了大行皇帝的在天之靈,看誰得好果子吃!新皇帝更沒閒功夫搭理你們,過了今歲,明年開春就得徵新人,沒聽說過‘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麼?瞧瞧這德性。”一群將死的宮嬪不會再有任何攀升的可能,桂盛這會兒的口氣可毫不講情面。
宋巖單腿跨進門檻,目光在那些女人中搜尋。角落有幾個高麗女子,大約是因為知道哭也無用,就只是低頭含淚默默地吃東西。他很認真地把一張張臉掠過去,卻發現沒有樸玉兒,她的耳後窩內有一顆小痣,鬢間的髮絲也細細碎碎的,特別柔和。
他竟沒發現自己對她的記憶原是這樣細緻,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心裡便有些說不出的疚責。原本以為對於她的命運,他至少是不會很掛心的,畢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與她怎麼樣,就只是當做各取所需的露水之合罷。
那邊廂桂盛看見他來,想起他父親與裕親王當年的關係,聽說那天晚上是他親自在東華門外迎了裕親王父子進宮,還給備了暖轎子。這位今後怕是要高升嘍。
連忙顛著步子過來招呼:“喲,宋千戶您怎麼來了?”
宋巖拱手一揖:“聽說特地調了金吾衛百餘個弟兄過來護場,桂公公辛苦。”
桂盛做出一臉傷心的樣子:“哪裡哪裡,大行皇帝對人恩厚仁慈,突然故去只叫人傷心,做奴才的自然要盡職盡責。”
缺德太監,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宋巖懶得聽他客套,便作例行公事般,蹙著眉宇看過去:“哭得如此厲害,都是些什麼女人,公公把名單給在下看看。”
“可不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白賞她這天大的恩典。”桂盛也沒多想,轉身叫人把殉葬的名冊給他。
宋巖迅速瀏覽一眼,沒有發現樸玉兒與她同院淑女錦秀的名字,就把名冊還他:“殉葬的都在這兒?其餘不在冊的做何安排?”
桂盛有些納悶,還是吊著嗓子答道:“除了皇后娘娘與莊貴妃移居宮外別院,還有幾個得寵的嬪和昭儀守陵清修,其餘的都在這裡了……宋千戶您這是?”
宋巖聽了心裡略略鬆一口氣,又隨口問去守陵清修的名單在哪裡。
桂盛說在老劉子那裡,問要不要派人去給宋千戶取來。
宋巖斜睨著他微佝的肩膀,也發覺自己似乎略有些過於關心。一貫城府深悶的他不喜被人洞悉,便冷淡地拱一拱手:“勞煩公公,倒是不必了,不過隨口一問罷。”
說著回頭把磚石地上的宮嬪們最後掃一眼,邁開大步出了乾西五所。
紅紅宮牆十米,金黃琉璃瓦下一股涼風習習,腦海裡掠過樸玉兒嬌麗的臉容,沒來由浮起一輪高麗鄉間清貧的少女模樣。
他心裡想,只要不是殉葬,便是去清修也好,到底是活著,衣食無憂。應該也不至於真的懷上他骨肉,倘若是真的難產,或者死了,那麼不至於連錦秀的名字也不在上頭。
罷罷,都已是一雙兒女的爹爹,今後再不要把那段迷情惦記。看手下那些個弟兄似乎隱隱有些知情,怕久了連累楚妙也要猜測,不值當。他如此思慮著,出啟祥門時,逮著一個小太監問了句:“近些天宮中可有哪個淑女被處死麼?”
小太監看他迷惘的神態,只當他路上衝撞了什麼不乾淨,連連搖著頭說“沒有”。
他心思淡下來,便決定今後不再在這件事上掛心了……免得探到了訊息又斷不了念。
司禮監掌印太監戚世忠站在廊廡下,問桂盛:“姓宋這小子進來做什麼?”
四十五歲上下年紀,面白光亮,鷹眼上挑。
桂盛低著頭:“倒是沒說,不過兒子看他分明是在找甚麼人。”
“找人?這裡頭缺的就是東筒子盡頭那兩個淑女的名字,他東華門沿著牆根穿過去倒是方便。”
一句話雖說得含糊,但內裡的意思聽話的人都曉得。桂盛咋吧著舌頭:“可不是。那高麗進貢的淑女前些個晚上生下來一子,是死胎,連著嬤嬤都被萬禧皇后吊死了。不過乾爹何必與他過不去,眼下新皇登基,以他東平侯府先前的關係,怕不是要重新任用呢。”
其實年紀也沒比自己小多少歲,一口一個“乾爹”叫得倒是親熱。戚世忠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小子,想坐東廠的頭把交椅,你得先弄清楚東廠是做什麼的……此刻是不與他為敵,但抓著點什麼把柄在手裡總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