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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地拂在了地上。
他微微側著頭笑著看向她,美麗的臉容上一雙狹長的眸,泛出清湛的色澤。因為長久地不見天日,他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清秀乾淨,卻沒有人氣,要令人以為他根本不是人,而可能是神,是鬼,是妖物。
可是他卻又笑了,笑的時候一側唇角微微勾起,帶了些蒼白的邪氣;上挑的眼神看起來是誠懇的,卻沒有分毫的笑意,只是黑得深沉。
眼前這個優雅柔和的少年,就是這座長安城的秘密,也是這個大晟朝的秘密。
一個永遠不能走出這高牆深院的“安樂公”。
***
阿寄跪在案前,將食籃中的小碟一一擺了出來,顧拾坐在對面,看著她的動作,忽然道:“你換了髮簪?”
阿寄倉促地點了點頭。她心底是有些慌的,卻還強作鎮定抬頭看他,他正對著她笑得溫潤動人:“這樣,你比昨日又好看了一分。”
她慌亂地錯開眼神。少年輕輕一笑,執起筷子開始安靜地用膳。今日的他格外溫順,但他愈是溫順,便愈是令人害怕。他的笑容裡彷彿藏著刀子,隨時都可能任性地出鞘。
阿寄記得有一回她伺候他用了膳後正在低頭收拾,他卻忽然一拂袖將案上的銅鏡摔落在地,將門口的守衛都驚動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麼發作,也許不見天日的他永遠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伺候他已經快九年了,當她第一次來給他送飯的時候,他才六歲,什麼也不肯吃,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盛夏的天,她幾乎能聽見他的骨骼都在顫抖。彼時遷都未久,這座氣派的安樂公邸也尚未建成,君君臣臣都只能侷促在舊朝的高廟和京兆府裡,而給他的就是那個小小的、陰暗的房間,終年飄蕩著死去的香灰氣味,彷彿內裡還掩藏著幾百年的先代魂靈。而那個六歲的孩子,他就在那房間裡,整日整日地發呆,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是一無所有的空。
現在,他也總算是有了一些表情了——他學會了笑。
“昨晚下雪了啊。”吃完晚膳後,他抬起頭,少年的聲音做出了幾分輕快的樣子。
她收拾碗筷的手頓了一下,而後她點了點頭。
“我以為下了一晚上的雪,總該很厚、厚得能把院子裡難看的東西都蓋住。”他笑道,“誰曉得今日又是晴天,積雪只剩了這樣薄薄的一層。”
她也笑了笑。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臉,好像在根據她的表情來判斷她的想法,而後再決定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你喜歡什麼樣的簪子?”
她終於還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發上新換的木簪。那是掖庭裡一個老婦自己刻的髮簪,雕工粗糙,圖樣是一朵牡丹花,她看了喜歡,便忍不住拿幾錢同她換了來。而顧拾盯著這木簪已看了很久了。
她想了想,伸手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牡丹花。
他低頭一看,笑起來:“我明白了。”
她臉上微微地泛了紅。
他又道:“你知道這是什麼花麼?”
她一怔。
他笑得那樣溫柔可親,他自是真的不認識牡丹花。
他從三歲起就被關起來了,這世上他不認識的東西太多了。
她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牡丹。”
他揣摩著這兩個字,抬眸朝她笑道:“原來這就是牡丹花,小時候在雒陽南宮裡見過的。”
她抿唇不語。
案上的茶漬轉瞬消融。他忽起身去內室,拿出來一管長毫,道:“伸手。”
她怔住。
他笑起來,一邊卻不耐煩地拉過她的手,她張了口叫喚不出,便看著他在自己手心裡寫下了一個字。
上好的狼毫蘸著墨汁在她手心裡柔軟摩擦,癢不可耐,她卻不敢收回手。
手心裡,一個瘦削見骨的“拾”字漸漸顯露出來,微細的汗水從手心裡滲出,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有時候就會做些這樣的事情,彷彿是個好玩的遊戲。
“你會留著這個字麼?”他眨了眨眼,像個頑皮的孩子。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你不敢。你出門的時候,還要被搜身的。”他全不在意地笑著,“這是我父王給我起的名。按長幼算起來,我在宗室同輩中恰是第十個,年紀最小,宗屬也最遠。”他笑道,笑容中漸漸浮起危險的陰冷,“天意弄人,怎麼就會輪到我了呢?”
她知曉他的名字,也知曉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