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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臺,梳妝檯就是一張普通的漆紅的長方桌,陳萱不懂木料,瞧著有些像老家打傢俱最常用的榆木,卻又不能確定。這張桌子中間放了個有銅底託的鑲邊圓鏡,此刻,這面鏡子蓋了塊紅布,這是新婚的規矩,新人照鏡不吉。
陳萱卻是有些忘了,她年輕時的模樣。
她不禁掀開這塊紅綢布,龍鳳燭的燭光自鏡中反射,照入陳萱不自覺微眯起的眼中,鏡中同時映出一個雙眼微眯的女子。那個女子,面色微黑,五官尋常,頰上是兩團不大細膩的胭脂,那種濃豔的浮於兩頰的紅,就是陳萱自己,也不能違心說一聲美。今晨出嫁來,嬸子替她開了臉,四方的額角,除了襯的臉愈大外,唯一的作用就是標識著,她現在的身份是已婚婦人。
怪不得,魏年自始至終從未正眼看過她。陳萱帶著老繭的手指摸到自己的臉,鏡中的陳萱也在摸“自己”的臉,陳萱默默的想,如果她是魏年,她也不會喜歡。
李氏過來新房時,原是想收了碗筷去洗涮,見那面竟是分毫未動,香油的香氣已然散盡,留下幾點油黃星子,在臘八的冬夜,凝結在了冰冷渾濁的湯麵上,竟顯得有些汙濁。李氏問,“弟妹沒吃嗎?可是味兒不合口?”
陳萱不能說,光顧著照鏡子看自己,忘了吃麵的事。陳萱不知哪裡來的機伶,反正,她記憶中是沒有的,因為,她聽到自己說,“大嫂,阿年哥不在家嗎?”
陳萱這話,令李氏臉上一滯,不過,李氏反應很快,李氏笑著安慰陳萱,“鋪子裡要出貨了,阿杰他爹和二弟都去了,老爺子一向是這規矩,出貨時必要咱們自家人看著才成。”阿杰他爹,李氏長子單名一個傑字,這句話,指的是魏年的兄長,魏時。
陳萱“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大嫂,我不餓,倒白糟蹋了一碗好面。”這是陳萱的真心話,她曾在魏家多年,知道魏家的情形,魏家有兩號買賣,家裡沒有丫環,以後家裡所有的活計,便都是她與大嫂做了。可見魏家節儉,這碗麵沒人吃,怕要惹得魏老太太唸叨了。其實,要說魏家家境不好,那也不盡然,這個年代這樣的貧瘠,饑荒戰亂,便是北京城裡都有多少吃不上飯的人,魏家卻依舊吃喝寬裕。回想起來,她在魏家,過得不算好,但比起外面許多人,也是衣食周全。只是,縱衣食周全,她寧可回鄉,也不願再過一回在魏家的日子。
可現下的情形,不要說從未上過學念過書的陳萱,怕就是換了什麼博學大儒,也不能解釋陳萱所經異象。好在,陳萱有最大的優點:沉默。
她不明白,於是,便什麼都不說。
先在魏家安頓了下來。
相對於第一次新婚初夜不見丈夫魏年的擔憂,陳萱睡得極好極安心,她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非但今夜魏年不會回來,以後的許多年裡,魏年都不會回來。
第2章 湯麵
陳萱很習慣早起,天只是矇矇亮,她便醒了。
少時,在叔嬸家,這個時間就該起來餵豬餵牛,準備一家子的早飯。後來,到了魏家,也是很早便起,起來與大嫂一處做一家子早飯。到最後,她回了老家,鄉下人,更是沒人會在早上睡懶覺。
這種習慣,或者真是鐫刻到了靈魂深處,以至於,人生重來一回,她依舊是早早的醒了。
陳萱沒有賴床的習慣,既然醒了,她便收拾著起床。從陪嫁的衣裳裡拿了件靛藍的大褂,這大褂,寬且大,陳萱本就體壯,這大褂一穿,便顯得又大又蠢。只是,她的陪嫁裡,皆是這些衣裳,也沒的選。好在,不必自卑,因為,魏家自老太太到兩位姑奶奶,都是穿這種樣式的大褂。不同的便是,別人的衣裳料子要講究些,陳萱這個,便是鄉下土布染的靛藍,現下穿不顯,只消半日,顏色便能往下掉,待晚上時,貼身棉衣都能叫它給染成藍的。
不怪她以往那些年的自卑,窮,不如人,就會自卑。
陳萱起床後出門打水洗臉,收拾好自己就開始收拾屋子,這以後就是她自己的屋子了,陳萱沒有第一次在這個屋子裡晨起的惶恐,反正,魏年終不會來。陳萱收拾起思量,不再去期待什麼。不過,這是新房,也無甚可收拾處,只是將幾碟細果子被陳萱放到茶具櫃的紗屜裡,以免髒了。
待一時,李氏過來,見陳萱已是收拾好,李氏笑,“正好,以後我就有伴兒了。”帶著陳萱去廚下。
陳萱自小作活,何況,有上輩子的經驗,魏家廚下這些活計,還真難不住她。無非就是太爺愛喝棒子麵粥,家裡買的醬菜切上兩盤子,另則那些個油炸果子、麻將燒餅、椒鹽蒸餅什麼的,自有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