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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半日原是替他想到八百里外去了。
一知半解的,偏又這般認真,不過那句“更該持身正”合他心意,目光便一直停在她臉上,見她羞怯避開,道:“把書架上那本《商君書》拿給我。”
琬寧不料他忽冒出這句吩咐,對上他視線,慌慌去拿書了,遞過去的剎那,他卻並未接書,只順勢握了她的手,任由書掉到案几上,砸壞了新寫的字。
兩人驟然相觸,琬寧下意識要抽出手,掙不過他,只得由著他,成去非的指肚輕輕摩挲著這隻軟若無骨的手,再看她滿面羞紅,臉埋得深,身子也微微直顫,遂輕聲道:
“我謝你這顆赤子之心。”
頓了片刻,方繼續說:“不過,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恐怕不能時時承情,我人你也見了,話也說了,眼下先回去可好?”
琬寧聽出他是在委婉下逐客令,不免覺得難堪,只覺手上一鬆,他已正襟危坐如常,自己再也不好說什麼,無聲行禮,方走到門口,成去非想起昨日之事,便提醒她一句:
“梨花春後勁大,你下回再飲,不要這麼孟浪。”
聽她軟軟應一聲,成去非心底似乎也跟著一軟,少頃,重新換了張信箋,再度提起了筆……
第105章
接到石啟書函時; 府上荷花漸已盛開。桃符早能滿地跑,一群小丫頭跟著桃符東奔西突,唯恐有了閃失。虞書倩本想邀族中女眷過來一同賞花,可府上依然忙碌得緊; 她們在這悠遊享樂,不像樣子。便只帶桃符坐在涼亭裡; 獨自教習典籍。
“這書函; 是石大人連夜遣人送來的。”趙器接了書函,便直奔書房來了。
山陰縣土斷已歷時幾月; 石啟查了近兩萬被隱匿的人口; 這事早傳了建康。如此雷厲風行; 頗得大公子真傳,廟堂一時沸沸。
而這兩萬戶中; 以當地大族傅喜藏匿最多,按律當處斬。縣中大戶皆恨得咬牙切齒,因韋公不在,朝中虞仲素暫領司徒; 便齊向虞仲素告了狀,言傅喜有高節; 不宜屈辱,又云石啟私造縣舍等等; 眼見傅氏要勝訴,石啟命人快馬加鞭送來了書函。
這封書函,不過是石啟求請再留任百日; 待徹底查清逃戶後,再受朝廷責罰,自己將死而無恨。措辭激烈,力透紙背,成去非默默看完,知道這信算是越級而呈,他的頂頭上司是會稽內史,如今直接投到了烏衣巷,情勢所迫也。
山陰縣的土斷卓有成效,石啟這縣令怕也做到頭了,成去非亦清楚自己未必能保得了他,倘只是私造縣舍一類,倒還有迴旋的餘地,大可拖著查,可石啟的性子,到底是埋了隱患,誠如靜齋所言,刀子磨得太快,好用,卻也易折。
翌日照例是四品以上官員上朝,分坐兩邊,職官仍由虞仲素領銜,英奴見眾人禮畢,方命近侍官讀了前幾日著作佐郎上的摺子,雲五月癸亥,日中有煙子一事,洋洋灑灑間,最終得出了結論:陰陽錯謬,皆繁刑所致。
這好一通下來,英奴環顧群臣才道:“上天降下異象,恐怕是朕失德。”
“今上請勿自責,陰陽不和,五行錯亂,非天子之過,著作郎已說得很清楚,實乃近來繁刑所致,這是臣子們政事不明的過錯,臣子們理應悔過修德,深思己過。”虞仲素持笏道,不過說些大而無用的場面話,英奴不置可否,只問:
“諸卿向來寧使網漏吞舟,何來繁刑所說?朕疑心不過是風言亂語罷了,月且還有陰晴圓缺,朕以為同此並無二致,哪裡來這麼多附會之意呢?”
話鋒突然就轉了,尤其那句‘網漏吞舟’,本意在譏諷,卻因天子異常和煦的神態,唇邊的微笑,倒顯得十分平常,眾人便沉默半日,不免暗想天子心思真是越發幽深了,全然不似大將軍在時的漂浮無定。
不過片刻,御史中丞沈復便持笏挺了挺腰,成去非的目光在他身上淡淡轉了一轉,同他人一樣,只靜候其開口。
“今上,這二者是不是有關聯,另當別論,不過近日繁刑頗重,確是事實,尤以山陰縣令石啟為首,借土斷之名,催辱他人,逆節傷化,酷虐寡恩,此為其一;其二,石啟居母喪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不素食且與鮮卑家奴私通遊樂,其母在世時,亦侍母不恭不孝,可謂生事不以禮,死葬不以禮,逆子也;其三,又擅造縣舍,罔顧法度,如此種種,實乃虧損世教,宜加貶黜,以肅王法,請臺免官,以正清議。”
此三條,沈復陳列的有理有據,於國於家,那石啟都是大惡之人了,殿上又默了片刻,英奴則一直品量著沈復,御史中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