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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今,大人不知是替誰丟了命,那百萬斛米我們是沒見著!”

似是滿腔的冤屈盡洩,桑榆一時只發呆吐著粗氣,喃喃自語著:“我要是再去府衙,怕也被他們給打死,去年建康發大水,大人曾說烏衣巷的大公子,是個會幹實事的,是朝廷的福氣,我不懂這個,如今,他死了,我能想著的,卻只有這句了……”

說罷低頭哧溜幾聲,又撩起衣襟抹了臉,抬首勉強衝成去非一笑:“當日我有眼無珠,冒犯了公子,公子別跟我這粗人計較,我給您賠不是了。”說著便跪了下來,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再抬眸看成去非時,已然又含了淚,“我一路要飯逃到建康,死了爹孃弟妹,大人是我再生父母,求大公子為小民做主!”

成去非默然片刻,只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家。”

“您這是答應了嗎?”桑榆不肯起身,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成去非俯身攙起她,正色道:“烏衣巷不是你隨便亂闖的地方,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知恩圖報是好事,可你所言此事,並無確鑿證據,我此時並不能給你答案,能聽懂我的意思麼?”

桑榆嘴唇蠕動幾下,終是沒說出口,用力點了點頭,目送他跨馬離去,怔怔瞧了好遠,才拍了拍衣裳,往家走了。

暮色漸漸下來,成去非被桑榆折騰這半日,知道落日馬場是去不成了,遂打算回府,並不騎馬,只示意趙器把韁繩給自己,一壁徐徐牽著心愛的駿馬,一壁問趙器:

“你的差事辦的如何了?”

趙器一一細稟,末了,才從懷中掏出一封書函來,面帶欣喜:“木先生遊學已到了建康,一道的,還有吳公子,且給您帶來了水鏡先生的親筆書函。”

書函遞於眼前,上頭只落著四個乾乾淨淨的字:伯淵親啟。

諄諄教誨,猶在耳畔。他的老師乃谷中隱士,母親慧眼識人,把極其年幼的他送往山中苦讀,一同受教的有三人,唯他出身富貴,算是水鏡先生破例而為。受業七年,出深山,別會稽,重回烏衣巷,算來竟已彈指而過多年。

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鏡至明而醜者無怒,水鏡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這便是他的老師,清以立身,共冰壺而合照,知人若水鏡,無一字不貼合。

“伯淵,見字如面。”

成去非回到書房開啟書函的剎那,映入眼簾的這第一句,不由讓他肩頭一顫,彷彿那紙張仍留溫度,不禁撫過上頭熟悉的字跡,眼目雖仍是冷的,心卻滾燙,慢慢把信收好,吩咐趙器說:

“去告訴木先生,明日我親自拜訪。”

建康城錦繡如昔,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和十年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忽被老師找去,木涯並不意外,如他所料,他亦見到了幾年不曾會面的師弟吳冷西。坐上長者,安詳閒適,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不過都在映證著多年前的早有定論。

水鏡三傑,世人哪裡懂得,不過一人而已。

他和吳冷西兩人下榻處在成府的一處小莊園內,這是成府名下除烏衣巷外唯一的宅子。位置偏幽,佔地不大,因有些年份,又不曾正經修葺,看上去倒有幾分落敗。誰人又能相信這是烏衣巷成家的宅子呢?

剛用完早飯,吳冷西正置茶水,只覺人影一晃,抬眼時成去非已到門前,竟無小廝通報。

兩人目光交錯一剎,吳冷西早斂衣鄭重行了禮:“大公子。”

身後趙器不禁好奇,多看了幾眼眼前人,吳冷西是書生模樣,眉長目秀,身上打扮素樸至極,卻自有俊逸之氣,一看便知不俗。

“子熾,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否?”成去非淡淡一笑,目光在他身上微微打了一轉,一提步上了臺階,裡頭木涯已聽見聲響,緩緩抬起了目光。

初升的陽光恰巧打進窗格一縷,趙器難掩驚愕,眼前這人兩鬢花白,一臉倦容,唯獨那雙眼睛仍是明亮的,像是春日裡的湖水。這模樣,倒像是村中那些面善的野夫。

“一別經年,去非拜見兄長。”成去非斂了方才那點笑意,作揖深深拜了下去。木涯笑了笑,一把扶住他:“伯淵……”

木涯的嗓音柔和謙遜,略帶沙啞,似乎裹著說不盡的寒苦風霜。

待幾人一一落了座,成去非暗中驚歎兄長面上滄桑,便不忙著問過往,而是直言其事:

“兄長性情澹泊,去非本不該叨擾,無奈我唯師哥可信任。我意欲舉薦兄長為律博士,兼修新律,師哥可否願意助我?”

律學要針對京畿百官,木涯半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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