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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入夏,大將軍呈了摺子,英奴暗歎他的皇叔動作之快,溫濟之升太尉,位列三公,不過虛名,卻也有制可循,唯有允諾。倒是鳳宇遷了黃門侍郎,做了自己的侍從官,那自然是一切舉動皆落眼間了。
好在太后生日也近了,宮中一派熱鬧祥和,沖淡些許不平之意。
荊州許侃、河朔李叢禮都要親自來送賀禮,倒是破天荒頭一回。前廷諸人看在眼裡,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湧動,許侃和李叢禮也來湊這份熱鬧,這情勢更加讓人摸不準了。
西堂裡,太后正和許侃閒話,他早到兩日,來覲見太后,其實也不過說些荊州風土人情的老一套。日頭長,雖算不上有趣,這話題也算聊勝於無。至於說到在當地如何治理百姓,太后居然也能耐著性子聽他一一細稟。
太后不足四十,雖不再是年輕,卻風韻正佳,平日裡只覺端莊不可侵犯,此刻凝神聽人說事,一雙眼睛竟存著幾分少女般的專注。許侃當年在京為官,也是知道太后美豔的名聲在外,從妃嬪到皇后,再到太后,這一路,怕是也少不得艱辛。
“士衡,聽你說這麼半日,想來先帝九泉之下也必感寬慰,”既說到先帝,太后不覺帶了幾分哀傷,只是這麼片刻的功夫,正讓許侃瞧得清楚。
隨即換了話鋒:“當初先帝離不開你,如今還是這個道理,今上也萬不能沒有你。”說罷幽幽看許侃一眼,許侃自然聽出話外音,忙起身行禮:
“臣本出身微寒,蒙先帝不棄,才小有所成,如今先帝仙逝,臣自當盡心輔佐今上,以慰先帝之靈!”
等的便是這番表忠心,太后甚是滿意,她瞭解許侃的性子,粗中有細,爽直能幹,先帝當初放他到荊州的意圖,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瞭然於心。他若真是那種奸猾之人,先帝也不敢讓他在荊州一呆就是數十年,任是當初朝氣蓬勃的青年人,也熬到兩鬢微染霜雪的年紀。
看他眼角明顯多了的細紋,太后是真有了些感慨,遂虛扶一把,許侃這才重新歸位,太后正欲說些安撫的話,聽外頭有人來報:“李大人求見太后。”
尋常一句稟報,卻聽得太后身子一僵,便端起茶,拿蓋兒颳了刮浮沫:“瞧,你們這些故人,說來都來了,平日裡就是太過冷清了。”
許侃斂容點頭稱是,見太后打了手勢,便朝門外望去。
外頭李叢禮打簾而入,按著禮數畢恭畢敬給太后請了安。太后心頭微微一顫,縱然彼此都不再是當初的少年人,此刻重逢,竟也有那麼一絲酸楚不覺溢上心頭。
當年先帝還是皇子,她剛嫁過來,那時宗皇帝還在,喜歡在東林狩獵,恰巧逢河朔來人進貢禮,獐子、鹿、馬匹獻了不少。她同先帝一起參加那次狩獵,很快,就瞧見一少年人英氣勃勃,策馬而來,眉宇間掩飾不住的野性,她只消一眼,心裡就亂了,這才意識到原來男人還可以這樣。
等到後來設宴,他醉酒無意衝撞了自己,那雙眼睛跳躍著的肆無忌憚,她記了好多年,每每憶及,那顆心照例突突直跳,帶著難以言明的歡愉。
如今這雙眼睛,依舊動人,只是亦被時光消磨去了稜角,太后等他和許侃各自寒暄完,才微笑道:“李大人不遠千里而來,哀家倒過意不去。”
不等李叢禮回話,許侃窸窸窣窣起身,躬腰道:“臣就不打擾太后同李大人敘話了,容臣告退。”
這點眼力勁,許侃還是有的,太后便好言道:“到建康兩日也沒閒著,你且先去歇息。”
許侃謝了恩,便提步出去了,偌大的西堂只剩太后李叢禮兩人,就是連黃裳都是在外頭候著。
四處驟然空寂下來,太后心頭漫漫升起一絲拘謹,那心情,倒像未出閣的姑娘家,想到這,太后不由無聲一笑,自己也是經過些風浪的人,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當日暗生了些情愫,也該早煙消雲散了才是呀!
倒是李叢禮一直留意著太后神情,見她這麼兀自一笑,心頭竟惘惘的,彷彿她還是當年的模樣。待太后望向他,他才自覺有些失態,忙掩住了,從容道:
“臣記得太后尤愛駿馬,這次特意挑了十匹汗血寶馬,倘能得太后青睞,臣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李叢禮早不復年少狂野,眉眼神情間圓融世故,言行皆合分寸,太后聽他把客套話說完,到底還是有些失落,她哪裡是愛那駿馬,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大人有心,哀家領你這份心意。”太后莞爾,“難得大人還記得這麼清,其實大人不提,哀家自己都快忘了……”這句到最後,聲調暗了下去,太后眉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