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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雍兄,你不要意氣用事,不管如何,那些清理出的僮客奴隸總不是假,如今一一入了官府黃籍,今年夏稅便可見實效,會稽不比其他各處,這道理你怎就不明白?”
“你這話就錯了,”陳肅駁道,“僮客是清查了,可僮客奴隸所分土地卻正是……”一語未了,見有侍者過來呈酒菜等物,遂噤聲片刻,方不無擔憂道,“我正是怕埋隱患,你以為我是怕事後倘大司馬得知了會怪罪我?”
說著不禁看向遠處坐於大司馬附近的丹陽尹石啟,讚道:“丹陽乃天子腳下,論土斷的難處,不比會稽大?那石子先照樣將丹陽收拾得乾淨!”
徐策之搖頭道:“子雍兄,石子先的頂頭上司便是大司馬,大司馬也正拿他衝鋒陷陣,這一點,你看不出麼?”
一番交鋒下來,陳肅同這位故交言辭間頗不投機,不免覺得徐策之在此事上略顯圓滑,遂直言道:“中樞選你我為巡行使,正是為吏治,倘有所隱瞞……”徐策之知他秉性,又要教導的架勢,遂果斷攔道:“子雍兄!那好,我將話給你挑明瞭說,這一事你倘真說了出去,且不說你自己,好,我知你向來不計個人得失,所以大司馬也一直高看子雍兄,會稽郡才放心交你巡行,但你可要為大司馬想一想?”
“這話怎麼說?”陳肅奇道。
“你倘說了出去,正是給大司馬難堪,也許大司馬不覺臉面上難堪有多要緊,”徐策之將聲音壓得極低,“新政使得多少士族豪強內心忿忿,正愁無把柄可攻擊大司馬,倘這事怪罪起來,內史失職不察,會稽小中正是中丞,揚州大中正卻又是大司馬,層層追責,你說又落到誰人頭上?再者,會稽出了這樣的事,那可關涉的是他母親那一族,大司馬也正在會稽過了許多年,你又讓大司馬如何服眾?新政不到一年,倘此刻生亂,局面不穩,不過給大司馬橫生枝節,就是你自己,也不過拔草尋蛇。”
如此分析,陳肅果真怔住,呆想了半日,一時竟沒了主意,正兀自出神,眼前忽至一道身影,再抬首,卻見正是成去非,他二人不約而同起身見禮,成去非目示他二人入座,笑道:
“你二人巡行江南,最是辛苦,”他接過侍者奉上的金盃,捧至他二人席前,“你們費心,我敬一杯。”兩人忙也捧起酒盞,躬身齊道:“謝大司馬。”
因巡行有功,陳、徐二人亦受獎賞,陳肅見大司馬不復往日威嚴,接談間盡是撫卹之意,忽覺感動,腦中不知怎的,又掠過一句周書中的話“綿綿不絕,蔓蔓奈何。毫毛不拔,將成斧柯”,不禁放下酒盞,喚道:
“大司馬,下官想……”
徐策之反應靈敏,窺得他想法,於大司馬徵詢目光投來時,搶先道:“方才子雍兄便說想敬大司馬酒,卻不好過去,唯恐人說他獻媚,大司馬也知,子雍兄脾氣雖梗,臉面卻薄,” 徐策之低首親自替他又斟滿了酒,遞至他手中,“子雍兄今日心願足矣!”一席話說完心中也是砰砰直跳,他從未敢與大司馬如此輕快言語過,不免失禮,暗暗看了看成去非神色,並無異樣,
陳肅知徐策之有意阻之,在口中轉了幾圈的話終又咽了下去,只得順勢道:“下官確是這個意思。”言畢思及大司馬飲酒向來節制,又感唐突,且大司馬出齊衰不久,倘不是逢此宴會,只怕仍不肯沾酒,陳肅持酒正陷入兩難,成去非已笑道:
“巡使不必拘禮,”說著先飲為敬,陳肅見大司馬今日如此豪爽,心中愈發不是滋味,便也遮袖飲盡。
待酒宴散後,內史同中丞因多飲了兩杯,他酒量向來淺,已有幾分醉意,行至成去非面前,便信口笑言起來:“我聽聞大司馬拒了中丞的婚事?可惜我沈氏淑女,是無這份福氣了,憾甚泣哉6甚泣哉!”
一旁沈復卻也不覺尷尬,只笑看向成去非。
成府齊衰一過,果有周、張、沈幾家各託朝中高官為伐柯人登府拜訪,一時各薦麗姝,因幾家皆為江左上等門戶,遂也各有勝算,時議仍以周氏門第最高,張、沈不分伯仲,成氏率先婉拒中丞,也在時議所料,只靜待大司馬如何於周、張取捨。
這一事,成去非卻也於私下權衡有時,此刻不過略略一笑,未作回應,岔開話題同兩位舅舅就此拜別。
第274章
鳳凰八年時至穀雨; 周氏女適大司馬,司馬府為此三日不省公事。成府則一整個春日皆為大司馬新婚籌備,前後忙碌不堪,此刻所有事了; 整座府邸終安靜下來; 渾圓的日頭已墜入西山,成去非暗暗舒出一口氣,新婦正值二八年華,體備幽閒,性情溫良,成去非雖於新婦無多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