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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寧踮著腳尖,兩隻胳臂死死攀在他頸間,將臉深埋於他胸膛前,嗚嗚咽咽低泣顫抖不住,成去非欲要拿下她那兩隻手,不想她還有幾分氣力,低笑道:“這幾日想必是吃飽了飯,才有這等力氣箍著我。”
說罷打橫抱起了她,徑直往閣內走去。
琬寧仍只是蜷窩在他懷中,一刻也不丟手,也不掙扎,臉面緊貼於他懷間,直到成去非將她輕輕放在榻邊坐住了,方看見她臉上妝容已花了一片,悽悽楚楚的模樣,猶如剛歷風雨的幾株蘭花,再低首看自己身上,糊了一團的花鈿胭脂,不由輕笑兩聲,卻什麼也未說,彎腰蹲下想為她脫去鞋子,眼前只剩了一隻,這才抬眸問道:
“方才跑掉了?”
琬寧淚眼朦朧看著他,仍兀自出神,成去非褪下那一隻,仰首看著她問道:“嚇到你了罷?”琬寧咬了咬唇,眼簾一垂,熱淚滾滾而下,成去非起身伸出手來為她搵淚,在她耳畔吹著氣,心思從未這般溫柔過,低低道:“我既回來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哭多了,明早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他邊說邊去解她腰間衣帶,青碧色的襦衣慢慢滑落,露出皓雪一般的肩頭來,琬寧驀然醒悟,方欲動彈,成去非卻按下了她,溫熱的氣息斷續噴在她耳後:“當日你為我是受傷了的,讓我看看,傷在何處了?還疼不疼?”
伊人纖背上果真留有不深不淺的一道劍傷,結痂處似已掉落,只剩淡淡的粉色痕印盤踞其上,成去非自身後攬住她的腰肢,低首細細吻起那道傷疤,他知道她在顫抖,溫暖的雙唇便慢慢移至她耳垂處,極其耐心地廝磨著,喃喃如私語般:“田光曾對燕太子丹說人有血勇、脈勇、骨勇、神勇之分,我的小娘子又是哪一種?”
那腰間分明傳來抗拒的一挺,琬寧含淚搖首:“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我不要這種勇氣。”成去非猜自己言辭怕是引她記起當日情形,讓她再度驚懼,便更緊地抱住了她,柔聲安慰道:“你有我,琬寧,我就在這裡。”
琬寧略略掙開他懷抱,轉過身怔怔望著他,她雙瞳清澈如洗,就這樣望著他,成去非被她這般天真又有些不解的目光觸地心底一痛,夾雜著一絲難言的愧疚,她的勇氣,她的傷痕,不過拜他一人所賜,他恍惚有了錯覺,一個女子到底要如何痴情,方能在那千鈞一髮生死之間罔顧自己的性命?
直到琬寧眼中漸漸盈滿一汪水色,成去非方伸手輕覆上這雙他似不能承受的眼眸:“琬寧,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真是怕看你哭,你總因我而流淚,我不習慣總欠著別人。”
他雖如此動作,如此言語,卻還是很快復又放下手來,將她攬在膝頭,鬆開了那髮髻,任由一把青絲洩垂下來,觸手仍是冰涼順滑,便是在這張床榻上,兩人為數不多的溫存軟語,彷彿一直不曾真正散去,她身上的恬淡馨香也仍舊在鼻端縈繞,不禁讓他柔情頓起,他於是低低道:
“既欠了這麼多,我慢慢償還,有不周到之處,還望小娘子海涵。”
琬寧伏在他膝上,眼睛看向窗外,目光流轉,外頭釉雲應是突然移去,連閣內都跟著一亮,皎輝爍爍,將窗前那兩束花布上一層銀光,一瓣瓣描繪在片片華彩之中。她看得入神,靜靜啟口:“大公子並不欠我,因這一切,皆我心甘情願,無人逼我的,”她慢慢轉過身來,仰面怯怯伸出手指,自他眉上劃過,一遍又一遍的,猶如幼年在家中習字般,不知厭倦,不知疲倦。
成去非闔眼沉默如許,由她這般,良久方捉定她一隻手,望著她笑道:“好歹想一想,就沒有想要的?只要我能做的,都應你。”琬寧從未見他如此好聲氣,微微側頭一指:“那,勞煩夫君為我掬一捧月光來,您知我愛這個的。”成去非聞言一愣,隨即在她鼻樑重重一刮:“這是刁難起我來了?”說著往她腋下探去,琬寧不耐癢,岸上的魚一樣在他懷間胡亂扭動,直推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成去非看她終展顏,便也住了手,琬寧微微喘著,攏了攏耳後亂髮:“大公子的傷都好了麼?”
“差不多了,”成去非無謂一笑,低頭見她面上嫣紅,額間因方才一番扭避沁了細汗,便又替她裹嚴些衣裳,剛一起身,就被琬寧緊緊扯住了:“大公子……”他拍拍她臉頰:“我不走,我去把窗子關上。”
琬寧臉一熱,訕訕鬆了手,成去非關了窗,順勢吹滅燈盞,回到床榻褪去外衫,將她擁過來,揉了揉她纖弱肩頭:“困麼?困便歇下,我守著你。”他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琬寧胸口直跳,在他懷中磨蹭兩下,猶豫片刻,方羞澀道:“我不要住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