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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寧一哂:“魴魚赬尾。”成去非知道她有意為之,遂輕點她額頭:“就你促狹。”
“必河之鯉。”他隨口應付一句,琬寧緊隨而上:“有鱣有鮪,鰷鱨鰋鯉,妾說過的,夫君可不能再用了。”她忍笑看他,成去非微微頷首:“很好,果然刁鑽,南有嘉魚。”琬寧看著眼底酒盞,不覺接了句:“君子有酒。”言罷心底直喊糟了,不等成去非開口,立即反悔擺手:“我這是情不自禁!”成去非不饒她,哼道:“我管你情不自禁,喝吧。”
琬寧垂首看了那酒幾乎斟滿的,便又拿出個空杯,自己斟了稍許,道:“不煩大公子,我自己動手。”成去非見她皺眉飲了,喝完直拿手扇來扇去,笑道:“繼續。”
兩人你來我往,很快,一本《詩》被說盡,輪到琬寧時,竟再不能得一句,思想半日,索性道:“實維阿衡。”成去非鬆弛下來,笑看著她:“怎麼辦,小娘子又輸一局。”琬寧駁道:“衡字裡尚有小魚子,我並未輸,大公子請接。”
成去非不想她也有胡攪蠻纏的時候,遂舉起酒杯,遮袖一飲而盡,嘆道:“我認輸,我沒你這樣的奸詐。”琬寧臉一熱,“大公子說是讓著我,只怕早就算好了的。”成去非失笑,“你就是想的多,我不過晚上吃了魚,臨時想的而已,罷了,這個如此簡單,但凡能誦《詩》者,皆可為也,換個難的,”他凝神想了想,道:“改一字愜音令,令格為,須得一字象形,又須逐韻,你且聽清楚了,口,有似沒梁鬥。”琬寧笑他:“其詞之鄙,難為大公子還想了半日。”
“你莫要管這,倒是對上來,我好誇你。”成去非笑道,琬寧遂還令:“川,有似三條椽。”他的小娘子果真敏捷,成去非暗歎,嘴上卻還要挑毛病:“不對啊,琬寧,你這三條椽子,怎麼還彎了一條?”
琬寧應聲回道:“江左皆知成家大公子尚質樸,聽聞如今都是從一品大員了,卻還用著沒柄的破鬥,妾不過凡俗小女子,家裡的椽彎一些,有何好奇怪的?”直把成去非說得一怔,旋即笑起來:“好,好,我罰三杯才能對得起娘子這張巧嘴,原不知你這般厲害!”
見他豪飲,琬寧也不去管,知他酒量好,這些醉不了他,笑著反問:“大公子可還有令要行?”成去非放下酒杯道:“再行個一字令,我不信,今日就輸你手裡了。你這人也是奇怪,不會飲酒,酒令倒玩得純熟,學問都做在這上頭了?”琬寧但笑不答,只道:“大公子請出令。”
“好,容我細想。”成去非這回上了心,斟酌有時才道:“改一字試之。”他緩緩吐字,“水裡取一鼉,岸上取一駝,將者駝,來駝者鼉,是為駝馱鼉。”
琬寧果真被難住,蹙眉思忖半日,外頭雨聲忽而清晰,不由想起夏日過後,那落雨時再也不聽池塘蛙聲……心中一蕩,竟得了答案,笑道:“屋裡取一鴿,水裡取一蛤,將者鴿,來合者蛤,是為鴿和蛤。”
成去非聞之,終徹底折服,認輸罰酒:“今日彩頭皆是小娘子的。”琬寧展頤一笑,那靨邊花鈿亦跟著璨璨閃動:“是夫君承讓。”成去非望著她那梅花狀的花鈿,道:“你可有想要的?但凡能想的,我都賞你。”
“大公子不怕薪俸不夠,倘我獅子大開口呢?”琬寧含羞反詰,成去非已靠近身來,撫著她臉頰,低聲問道:“這是戴給我看的罷?”琬寧見他忽就岔開了話,側過臉去,赧然道:“都說了不是,是為我自己。”成去非不予理會,往下摸了摸那雙手,終有了暖和氣,便抬起臉來,用唇輕輕觸了觸她的眉頭:“我明日有朝會,今日本就是要來看看你的。”
這兩句乍聽起來並無關聯的話,琬寧卻細細想了半日,方輕聲問道:“大公子明日朝會是有事罷?”她問的同樣無狀,成去非卻也點點頭,琬寧低下了頭,嘆息一聲:“道之所在,雖千萬人逆之,吾往矣……”
“你知道是為何事?”成去非道,琬寧先是搖首,復又點頭:“我不知,但我覺得大公子心裡是存著這兩句的。”
方才行酒令的氣氛似是泡影般遽然消散,歡愉易得,歲月易失,年一過往,何以攀緣,興盡悲來,莫不如是,琬寧不無傷懷,因他的沉默,因這沉默所激起的一切情愫,且都化在搖曳不定的燭光之中,良久,成去非似是想起什麼,無復多言,命人給送來一碗薑湯,讓琬寧服了才道:
“時辰不早了,歇息吧。”說著便往內室去了。
待琬寧安然在他身側躺下來,兩人又竊竊私語好一陣,她知道許一覺醒來,枕邊便是空的,然而那並非要緊的事情,她此刻只是要陪著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