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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小人聽聞,大公子持劍殺了許多狂僧。”
“這不奇怪,”顧曙重新執筆,淡淡一笑,“大公子手上的血還少麼?該見血時,大公子絕對不會猶豫半分。不管此事是否真正與殿下有關,他同殿下都要勢同水火了。”而聽到此處,頓起好奇之心,小心詢問:“小人以前便聽說大公子同殿下失和,原是真的?”
顧曙笑而不語,只管運筆,而便好似恍然大悟道:“看來大公子喜愛隨殿下而來的那位侍妾,怕也是真的了。”顧曙忽聽他說出這一語,筆下微微一滯,紙上已寫好“王雎鼓翼,��f哀鳴,交頸頡頏,”幾句,頓了片刻,方將剩下的“關關嚶嚶”補齊,而留意到自家動作上的細小變化,只想是自己多嘴,或是自家對那大公子於男女私事上著意是不肯信的,遂忙改口問向別處:
“公子,此事會不會牽連到靈巖寺……”他不無焦慮,顧曙既雲那二人要勢同水火,依大公子秉性,指不定便要弄得天翻地覆,殿下那裡藏有多少內情,而是聽顧曙蜻蜓點水提過的,亦暗自納罕這位公主的貲財之巨,遠超人所想,然殿下同高僧寶剎往來甚密,這其中又不無大司徒牽線搭橋,那麼大司徒定也知殿下底細。至於此事是否也牽涉大司徒,便不得而知了。他記得殿下雖罕有現身,但同樣是大司徒的座上賓。而大公子本就意在圖人圖田,眼見罷佛即將收尾,殿下那邊依然了無動靜,此當口且又鬧出這麼一折戲來,莫說是大公子,便是天子,也不可輕視此亂,而胡亂想東想西,唯一擔憂處不過靈巖寺,寺中留下的皆是自家當日所布,留不住的,顧曙也早做安排,如今怕就怕在大公子身上。顧曙見他一臉愁色,笑道:
“靈巖寺不過涓埃之微,一切皆按章程而來,由著他們查也查不到什麼,大公子要如何走下一步棋,那要看殿下,殿下既知殺人止損,定也清楚欲堵住大公子,必要有所表示,”他緩緩擱筆,靜待那字跡晾乾,“殿下不是笨人,只是太過傲慢,她倘真有心機,便不會同大公子針鋒相對,萬事都非要搬上明面。她既非大公子的對手,也低估大公子的為人,這一回,已然有干政甚至謀逆的嫌疑,她若是服軟,把該做的做了,又有今上太后,大公子不會將她如何,殿下要是一意孤行,”顧曙哼笑一聲,“今上太后未必保得住她。”
而很是吃驚:“公子的意思是,大公子連殿下也要……”
顧曙半眯了眯眼,仍是盯著那幅字:“宗室一旦沾了謀逆,你說是何罪?大公子只要提議三司會審,廷尉署、司隸校尉、御史中丞三部聯合,殿下為鳳也勢卑矣。殿下恐怕不太懂的是,她已礙了大公子許多事。大公子則清楚,光殿下不足為懼,但有多少人在打量著殿下的主意,那就不知了,你可知孫權那位大公主的歷史典故?”而應道:“小人略知道些,孫吳大帝晚年乃至薨逝之後,正是這位公主攪得政局血雨腥風,激化二宮之爭。不過公子若將殿下比那兩位,怕也不妥,畢竟那位公主是玩弄權術的一等高手,且有實權,而殿下,絕無此等能力。”顧曙道:“不錯,殿下是比不過那位大公主,大公子真正在意的是背後那雙無形手。”他舉步往燭臺靠近了,舉起晾好的字,似是想要燒去,卻又放下手來,遲疑了一時半刻,終還是湊近燒了,火苗舔手,很快吞噬了那單薄的宣紙,而見狀不由皺眉問道:“公子怎麼把字毀了?”顧曙一笑無謂道:“寫的不好。”
他順勢褪下衣袖,開啟窗子探望兩眼,夜雪搖,朔風蕩,皆前仆後繼飛入閒庭,無數枯枝沉默如常,梅樹上懸著胭脂一樣的花朵,轟轟烈烈開在夜色裡,顧曙遂朝而打了個眼色,而會意,將屏風上掛著的大氅取下給他,顧曙穿戴整齊,才持一盞玻璃長燈含笑往外走去:
“風急雪緊,唯恐梅傷,”他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屋門,輕嘆道,“靜觀待變吧。”
然事情發展卻出乎顧曙所料,翌日朝會之上,朝臣雖以此事發端,吵吵鬧鬧,不一而論,天子至始至終卻始終未發一言,待朝臣把話說盡,天子罕見地避開錄尚書事四位大臣,以獨斷專權之姿下達中旨,言此次僧亂,散佈妖言,妄殺黎庶,喪心病狂,當以謀大逆罪論死,然又查證其間從犯乃人為下藥以致瘋癲,遂唯獨首犯重犯處於絞刑,其餘人等一律發配邊關墾邊開荒服刑。此事關涉公主,然公主並不知情,至於新佛出世等詀言詀語,更乃無稽之談,但公主一時判斷不明,私匿逃僧,亦是大過,遂在議親議貴之列基礎之上,減等待之,暫褫奪封爵,禁足不出。
聖旨來得突然,然乍聞之下,十分全括,讓百官似無從挑嘴,成去非靜靜聽完內侍宣旨,頓了片刻,出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