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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也能絆得住成伯淵?”虞歸塵罕有地同他說起此類玩笑; 成去非並不著意; 只道:“佳人難得; 無以為報,我欠的一筆情債罷了。”
他二人以此起頭,倒是頭一回,待婢子奉茶; 二人臨窗對坐,話風便仍如尋常。
“我準備再去會稽一趟,不過兩三日的事,至於臺閣中,你和阿灰既主持得平穩,那些東西我回來再看不遲。”成去非隨手把窗子撐開,清涼的微風夾雜著將衰未衰的草木氣息一併而入,“有一事,我不知你是否熟悉內情,幷州那邊的糧草,直到我行至揚州時,才有了幾分眉目,卻損失頗多,路上有損耗,雖是常事,可糧草到了幷州只餘十之有一。”
虞歸塵垂眸思想片刻,憶及他走前交待的那幾句話,遂道:“你要查此事麼?”成去非伸手探到窗前,斜雨灑進掌心,點靜為靈,“倘此意來自東堂,抑或者來自於個別人,廷尉又能查出些什麼?即便我遞了摺子,至多不過殺個押糧官了事,”他眼中忽就多出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中樞連下的三道敕書,彼此心知肚明,我又何必弄得毀冠裂裳?”
如此言語,不是尚書令之風,虞歸塵只能撇下此節不提,也不問他到底有何主張,只是又將最終塵埃落定的考課法說給他聽,此事輾轉數次,臺閣修改多回,方有了結論。
“這一回雖把中央官、各州郡縣長官、內外長官之屬吏、散官、武官等一併納入了考課範疇,但實際操控上,怕仍只能偏重地方官考核。”虞歸塵同他一樣,記性十分好,手中雖無提辭,卻皆印在腦中。
國朝考課向來重外不重內,這個是慣例,不足為奇,成去非皺眉:“對鄉官的考課呢?鄉官同百姓方是接觸最為繁多者。”
“這一項,幾位大人有異議,大都是嫌太過繁複,難能統一量化,到底還是給否決了。”虞歸塵解釋道,“至於你之前所提的無論世家寒素,皆應德行和政績並重,大人們以為此舉不妥,不該混為一談,世家仍以德行門第為主,而寒門庶族也還以才幹治績為主。”
兜兜轉轉,依舊落空,宗皇帝年間的考課法議而不行,此時不過重蹈覆轍罷了,成去非點了點頭並未**,虞歸塵與他如此細說下來,也耗去近一個時辰,成去非於一旁蹙眉聆聽,再也不曾打岔插問,大致瞭然後,才道:
“尚書考功曹的人選定了沒?”
“已定下了。”
“是你擢選,還是經由大司徒?”成去非略略一笑,虞歸塵回的巧妙:“一切皆按章程。”
星霜屢移,當初的少年人,彼此間成長難數沉浮,成去非“嗯”了一聲,以示知情,兩人之間的心術較量點到為止,成去非轉而說起幷州這幾月戰況,中途婢子把飯食送了過來,虞歸塵方欲詢問,卻聽成去非問那婢子:
“你去木葉閣看看姑娘可曾起身,倘是起了,讓姑娘趕緊用飯。”
婢子一面擺放碗筷,一面回話:“是,方才奴婢路遇四兒,她正要去杳娘那裡,聽聞姑娘似是忽起了熱,不太好。”
成去非頗覺奇怪,數個時辰前,她並無異樣處,遂道:“既是不好,讓杳娘去請大夫來看一看。”
待婢子退下,虞歸塵笑言:“你去看看她吧。”成去非舉箸邊吃邊道:“她身子一向不甚好,事後再去看不遲。”
虞歸塵便說起另一事:“東堂關於如何定你的封賞,經數次廷議,也未有最終意見,有提議加封大司馬,開府儀同三司的,也有說你應遙領徐州刺史的,自然,臺閣幾位尚書郎,皆希望你能錄尚書事。”
成去非飲了口酪,不緊不慢道:“我倘是三樣皆欲得,你說,東堂之上該是何等光景?”
他順手拿起托盤中手巾,拭了拭嘴角,只漠漠注視著前方:“你可知我在幷州最後那段時日,所靠者是何人?”
虞歸塵聽他再次提及糧草之事,靜靜聽他說下去:
“蔣北溟,你定是知道他的,國朝定邊亂,要靠一介商賈來勞軍,且是不得不靠,可笑可嘆,幷州的事,讓我不能不聯想史冊舊事,那些失守的城池,如何期盼朝廷的援軍卻遲遲等不來,至於糧草更是無望,豈不就是前朝覆亡之鑑?最終如何呢?將士不屈而死,倒是忠義存千古,可歌可泣,然中樞之罪何人來伐?前朝無道,引得各路異族牛鬼蛇神但凡有幾匹馬,就敢來逐鹿中原,以爭天下,我本是打算解決幷州的事情後,帶幾位將軍自洛陽過一趟,前朝宮門的銅駝就躺在那片衰草亂象中,我不想有一日,建康宮門前的銅駝亦是此運命。但經此一事,我方明白,興亡離合並不取決我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