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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一團。
可不待鷓鴣哨再作喘息,就聽頭頂上蜈蚣爬壁之聲作響,那六翅蜈蚣已經擺脫了道袍的糾纏,再次繞著井壁爬了下來,它也是在連番惡鬥之後退體鱗傷,惱發了性子,非要置鷓鴣哨於死地不可。
鷓鴣哨在進瓶山之前。本打算用怒晴雞對付這條成了精的老蜈蚣,可不料陰錯陽差。自己竟和它一同落入無量殿下的這口大井,出口又被封了個嚴嚴實實,自知此番是身臨奇險,遇上了平生前所未有的勁敵,當下不敢託大,趕緊深吸了一口氣,利用攀山掘子甲掛住井壁,施展出壁虎遊牆的手段,迅速向井底攀爬。
鷓鴣哨一步步向下攀爬雖然也是迅捷異常,但那蜈蚣自上而下追得太急,他只好放開井壁,連躥帶躍地向下移動,幾乎不在壁上停留,只是下墜的過程中,不時用身上的掘子甲刮按陡壁來減緩落下的力道,以免直接落地摔死。
這井深能有數十丈,地勢直上直下,幾乎快到山底了,鷓鴣哨身如以葉落下,眨眼的工夫,井底的情形便已經出現在了眼中。只見井底堆積著數百口棺槨,有棺有槨,也有甕葬的陶骨罐,都是沉舊異常,款式年代也大不相同,上至金玉鑲嵌的奢華漆撐槨,下至蛆蟲蛀噬的柏木棺材,好像是達官貴人和貧賤百姓的都有,亂糟糟地堆積如山,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
鷓鴣哨是倒斗的行家,但見到井底諸棺混雜,也不禁感到驚詫,未及細看,就已經攀著井壁落到了底下,這才看見眾多的棺槨周圍,更有無數屍骸枯骨,有的死而不僵面貌如生,也有的就剩下骷髏頭了,看那些屍骸形貌服飾差別更大,簡直是夷漢混雜,年代更是從商周到唐宋皆有。
鷓鴣哨站在一口玉槨上看著四周,真是滿頭霧水,暗罵作怪,瓶山裡究竟有什麼名堂?抬眼正看見堆積成山丘般的棺槨屍骸中間,有一口巨大的青銅丹爐,銅跡斑駁,鑄著許多銘文鳥獸,雖無暇細辨,但可斷言,必是件秦漢之時的古物。
鷓鴣哨閱歷極廣,而且搬山道人常年扮了道士行走天下,也知道些黃老之法,他一看那巨大的青銅丹爐,心中立刻明瞭七八。原來這深井是瓶山丹宮裡的丹井,煉造陰丹的丹火上行,正需要這樣一個所在,而那些古時棺槨,則都是被煉丹的方士們從各地暗中盜掘來燒丹頭的。在古代,世人認為殭屍肉可以入藥,稱為“悶香”,因為死而不腐的殭屍都是借了地脈的龍氣,龍氣無影無蹤難以捕捉,但煮了殭屍肉就可以把屍骸裡的龍氣提煉出來。
而裝殮屍骨的棺槨,其原料包括木、石、玉、銅等物,埋在地底年頭多了,也吸納了地脈靈氣,可以作為煉丹時的爐火之道。燒丹服食而成仙的事情,古來已有,誰不想求個沖虛清靜、出有入無、超凡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的神仙道路?可那修真煉性,吐故納新的內外丹法,也有上下高低之別,大多方士是不肯用死人煉陰丹的。想不到瓶山雖是給皇家燒丹的丹宮,裡面卻實是處藏汙納垢的所在,為了燒成真丹,竟如此地不擇手段,實是令人髮指。
鷓鴣哨雙眼一掃,已知究竟,看這井底周遭有許多岩石裂縫和窟窿,都是瓶山傾斜的山勢而產生的。六翅蜈蚣可藉此在各殿間倏來倏去,但人在井下卻好比是坐井觀天,莫辨東西南北,也不知哪條巖隙可通外邊。正要進去躲避,卻聽井壁高處百足抓牆之聲越來越近,正是那六翅蜈蚣緊追而至。
鷓鴣哨見那蜈蚣來得恁般迅速,在鬥洞般的井底如何與它周旋?想閃身躲進巖隙怕也來不及了,何況一旦蜈蚣追進山縫裡,更是難免送命。
他急中生智,四處一張,跳下玉槨,滾進下邊的死人堆中,隨手扯了一具屍擋在身上。那古屍一身絳紫色的枯皮,空張著兩排缺東少西的牙齒,雙目深陷下去,頭上和下頜還有花白的頭髮和鬍鬚未曾脫落,顯得十分猙獰詭異。
但鷓鴣哨渾身是膽,硬是敢藏身在死人堆裡裝死,把那乾屍搭在玉槨之側,恰好把自己遮在底下,身周則都是其他死者的峨峋骨骸。他躲在屍骨堆裡,運起龜息之術,呼吸和心率頓時緩慢了下來。
搬山倒鬥常在空氣不暢的地底古墓裡穿梭往來,那種地方陰氣屍氣都是極重,應對之道,除了服用藥物之外,還必須要學會如何閉氣,精通此術的,能練到最多隻比死人多留一絲活氣。生存在地下的地龜,呼吸速度和心跳都緩慢異常,但都活得幾百年。曾有人挖出過一塊墓碑,碑下壓著一頭地龜,被壓在地下數百年,只憑地縫裡的空隙空氣存活,沒吃過任何東西,只喝滲入泥土中的雨水,餓的時候就以極慢的速度吞吃地縫裡的空氣,直到幾百年後被人從碑下刨出來,那石碑都已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