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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中久了,筋肉與骨頭都分散,骨頭變成像從海中拾起來的螺一樣白。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太陽曬,骨頭變成碎開來的枯骨(散想),乃至最後變成塵土,與土壤混合在一起。
佛家“九想觀”傳遞著一個駭人的思想:人的生命是虛無飄渺的,來自塵土,必將歸於塵土——這與基督教的《聖經》中某些教義有相似之處。張若水盤腿坐在圈椅上,手捏著下巴,陷入了死一樣的沉思。
他的思想開始辯論起來,又彷彿回到了那個狗尾草芬芳的時節,他與陸明躺在操場上,進行跨越宗教跨越生死的辯論。
一個自己說:“《聖經》中說,人死後好人上升,壞人下降,一種歸天,一種歸地——”
另一個自己:“可是,自人類誕生以來,除了水葬、天葬、火葬之外,都是歸地的,難道歸地的都是壞人?”
一個自己說:“耶穌也在墳墓待過三天,後來上升!”
另一個自己:“耶穌被天使指引著上天時,**是鮮活的。你看到凡人死後**鮮活過嗎?佛家‘九想觀’說,人有九種死相,即在死後:屍體變冷、發青、生膿、流汁、蟲咬、筋纏、骨散、火燒。人在**毀滅——“非人”的時候才因火昇天。佛雲: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之時方是我,我死之後又是誰?好人與壞人的屍體都將消逝,那麼天堂和地獄又有何區別?”
他漫然自我辯論著,抵禦心中對趙教授的愧疚和悔恨,直到網咖吧主過來說要關門,他才如夢方醒,揉著紅彤彤的眼睛走入無邊的黑夜。
以後的日子,張若水的臉上很少見到笑顏。警方重案組重拳出擊,對他實施盤查,對“死亡詩社”追根探源,然而每次都鎩羽而歸,查不出一點頭緒。
時間如流水一樣隨著記憶的風流逝。張若水在周李清殷殷的安撫下,漸漸從悲痛中脫離。畢業後,張若水接替趙教授藝術系主任的位置,周李清為了留在他身邊,也不顧別人的眼光,在學校負責後勤工作,做起了後勤部主任。一切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個任勞任怨的良善女子。
兩人不久成婚,婚禮在張若水的那間小閣樓舉行。沒有鮮花,沒有親人相伴,兩人在紅燭下沉默到半夜。窗戶上貼著的大紅“喜”字也染著蒼涼的韻調。等到閣樓上鴿子“咕咕”報曉,張若水才抱著單薄的周李清上床,略盡魚水之歡。張若水在搖曳的燭光中抬起眼,床頭那個兇手冷冷盯著他們,眼神凶煞,彷彿一個末世詛咒。他的心如墜冰窟。
轉眼一年過去了。大抵是一個春困的下午,後勤部負責打掃的一個阿姨因為回家探親請了假,周李清便親自去校地下停車場打掃衛生。
那是個老地下停車場,本來在新停車場完工後是要填掉的,校方卻不願花這筆錢,老停車場荒廢一段時間後,除了堆放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和雕塑,也成了一些學生塗鴉或者集會的場所。後來這裡吊死了一個學生,來這裡的學生就越來越少。牆上的各色塗鴉也漸漸剝離水泥牆面,呈現一派寂涼的景象。
地下不曾因為地氣的原因而暖和,反而因為水汽太重而有些冷森森的,走在裡面像走在秋霜粘結的山谷中,周李清每走一步四壁都有很大的迴響,嗡嗡的駭人。偌大的地下車庫只有一些桌椅陪著她。
她耐著性子清掃著地上厚積的塵灰,想著明天可以打個申請報告,讓全體後勤人員把這裡的桌椅整合一下,運給災區那些需要它們的孩子。不自覺的,掃到車庫的最裡頭,不經意的一抬頭,她如遭電擊,臉色死灰一樣白。牆上漆痕斑駁,用塗料塗抹了一幅爛漫而詭異的畫:金碗、蟒蛇、斷臂、花蕾、火焰,這些元素構成一幅粗陋的《第八碗》!
她伸手摩挲那個曾與自己的命運緊連在一起的噴繪,心中升起無限的慨嘆與驚惶。誰知,她的手微微一推之間,那幅畫竟微微的一動,她驚駭地再使力一推,那幅畫竟連著牆壁“轟隆”轉動,一個暗室出現在眼前。
一陣磚灰飄灑之後,周李清看到一個熟悉而溫暖的畫像呈現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哥哥的肖像是誰?她顧不得許多,抬腳縮頭鑽進室內。約莫八十平米的斗室中,堆著幾組靜物石膏,沉在黑暗之中,陰影看來很是龐大。
她伸手觸控哥哥的肖像,不禁悲從中來。一低頭,一個石膏製作的牙齒模子引起她的注意,她雙手擎著那模子看了又看,淚水落下來:那正是哥哥的牙齒模子!不會錯的!門牙和虎牙上都有一個凹痕,那是很小的時候,他玩“官打捉賊”時磕在茶凳上遺留的傷痕!
在這個地下車庫出現這樣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