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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民說得很動情,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我身上有些冷意,咳嗽一聲問:“他媽媽已經……過世了,怎麼還會有聲音?”
“羅稻,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為什麼要藏在櫃子裡嗎?”蘇離忽然問。
我說:“你告訴我,你在聽屍體腐爛的聲音。”
蘇離笑:“對,我媽媽當時躺在殯儀館裡,她身上發出的那種特別聲音,正是屍體腐爛的聲音。很動聽。”
他說完這話,我忽然覺得胃裡翻湧,一陣噁心,顧不得失禮,把嘴裡的茶葉全都吐在地上。
李大民不以為意,繼續喝著茶。
我擦了擦嘴,臉色很難看。蘇離說:“我得了白內障,徹底看不見的時候還很小,大概三四歲吧,我記不清了。對於小孩子來說,失不失明意義不是很大,當時的我對整個視覺世界還完全沒有概念,對於‘看’的記憶非常模糊,等同於沒有。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接受了‘聽’的世界。”
“一個人如果生來失明,那麼看不看見對於他便沒有任何意義。”李大民說。
蘇離道:“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能夠聽見平常聽不到的聲音。開始,我以為這是正常的,人人都有的。後來跟著師父,接觸了很多人,做過很多實驗,我才明白,能聽到特殊的聲音是我自己的專長。”
我抹了抹臉,身上的寒意更盛,此時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在我記憶裡,我能聽到第一個超越平凡的聲音,也是來自我的媽媽。”蘇離說。
他在談起死去的母親時,態度很奇怪,沒有悲傷,面容平靜,就像說起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從來不知道爸爸是誰,是媽媽一直撫養我長大。家裡很窮,可以這麼說,我眼睛如果早些治療,或許有痊癒的希望,可就是因為交不起手術費,才成了這個樣子。可我不記恨媽媽,是她無意中開啟了我生活的一扇美妙的窗。在我僅存的記憶裡,媽媽很漂亮,她年輕有魅力……師父可以證明。”
李大民哈哈笑:“不錯,你媽媽是個很動人的女人。”
“媽媽其實也有男人的,她經常會招不同男人回家過夜。只要她一回來,就讓我躲在櫃子裡,她說讓來人看到家裡有小孩子,有些人會不舒服。”
蘇離指了指房間一角,我看到那裡有一個老式的橫臥衣櫃,都多少年了,表面的油漆剝落,鎖頭幾乎粘連在一起。
我心情很沉重,已經隱約猜到他媽媽是做哪一行的。
蘇離說:“我頭一次聽到那些聲音,就是我媽媽在和男人幹那種事的時候。我那時還是個不經人事的孩子,什麼都不懂,我躲在櫃子裡,完全沉迷於那種聲音。”
我心裡堵得像塊石頭,喝了杯茶,諷刺說:“你是說男人女人在愉悅時發出的聲音?”
“不是。”蘇離笑:“那種聲音是個人就能聽到,我說的是別人聽不到的聲音。那天過夜的男人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他是一個做那種事的高手,我媽媽也是巾幗不讓鬚眉,他們折騰起來時間就不短了,我一直藏在櫃子裡聽。開始還是平平常常的嗯嗯啊啊,到後來我忽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怎麼形容呢,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旋律,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樂器能夠演繹出它的味道,它集合了靈動和心靈的呼喊,其中的美妙就像是義大利名家的小提琴,名手與名器緊密相交,發出共鳴。即是愉悅的,又是痛苦的,我甚至聽到了我媽媽的內心世界……她的心在哭泣,我形容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情感,混雜了愉悅、痛苦、吶喊、陰鬱,甚至還有惡毒,後來我把帶有這種情感的聲音,起了個名字,稱為‘女人’。”
“你應該當哲學家。”我長舒了口氣說。
蘇離笑:“你如果能感受到別人感受不到的東西,你也會成為哲學家。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那種超越平凡的聲音嗎?”
“因為動聽?因為美妙?”我說。
“不,我能聽到的很多奇怪的聲音,都不是動聽的,有些甚至可以說是恐怖的、壓抑的、黑暗的。我之所以喜歡它們,就因為它們有個最大的特質,那就是純淨。”
“純淨?”我喃喃。
“對。”蘇離說:“我媽媽幹那種事的時候,一開始是有保留的,是放不開的,那個時候還沒有奇怪的聲音出現。當她真正放開自我,完全毫無戒備敞開身體,往頂峰攀登的時候,那個聲音的旋律就出現了,它不帶任何雜質,像一塊透明的水晶石,裡面包含了我媽媽所有的情感和慾望,沒有遮掩,沒有雜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