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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房子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就著昏暗的路燈,他微抬起腕錶,已是凌晨三點過。
緩緩點燃一根菸,他猛地吸了兩口,又突然蹙眉,好似厭棄這種味道,瞬間掐滅了它。
車內一片寂然,他就這樣坐在車裡,片刻後拿出手機,從相簿裡面找到一張照片,怔怔地看著,只是看著。
半晌後,他抬起頭往黑洞洞的方向瞥去,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又斂下眸光,說不出的失望頓時湧上心頭。
他開啟車門走下去,背倚靠在車旁,又點燃了一支菸。在黑暗中這橘紅色的一點顯得越發明亮,他並沒有抽,只是夾在指縫中,微微出神地看著它一點一點地燃燒。
一幕幕過往就如同倒帶的老影片一樣從他腦海中一一劃過,愈是痛,就愈清晰……
九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彷彿還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眼神清澈,笑容燦爛,有點無厘頭的思維方式,讓人忍俊不禁。
第二次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是滿目的蒼夷,一身的寥落。
他永遠都記得她從酒吧走出來時眼眸中是無邊無際的空洞和絕望,整個人彷彿只剩下空殼一般,單薄瘦弱得可憐。遠遠地注視著她,他的心底驀地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一種陌生的從未有過的心痛倏地蔓延開來。
回到美國後,他常常在開會時會莫名其妙地走神,腦子稍微一空就會浮現出她空洞絕望的眼神,夜間突然醒來後會滿腦子都在想她是不是還在夜半酗酒,一想到她可能夜晚獨自一人在街上游蕩就會覺得沒由來的害怕……他明白,有些事情已經不再受他控制。
最終,他決定回國。
景慎說他是瘋了。
他說得沒錯,他從來都是理智的,唯一的一次不理智就讓他放棄了辛辛苦苦打下的半壁江山,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可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不甘心,當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反而有種久違的平靜。
景冉後來也驚訝地問過他原因。當時怎麼回答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只是那時候他無比確定一件事,就是他必須回去,已經不能再遲了。
第三次,其實他遠遠就看到了她,卻只是站在那裡,等著她走過來。
她真的就這樣直直地走到了他面前,卻象是個迷路的小孩般茫然無措。眼神依然清澈明亮,只是眼底的哀傷如此顯而易見。
她顯然已經徹底地忘記了他。
他第一次發現,他的存在竟然這麼微不足道。
漸漸地,等待也變成一種習慣。
看她吃到喜歡的食物時滿足的笑容,偶爾耍賴時的小小眼神,微微囧迫時的尷尬神情,茫然無措時候的無辜表情……如此種種,已經變成一種習慣深入到他的骨髓。
他在等待中慢慢習慣,也在習慣中清醒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彌足深陷,卻無能為力。
葉軼峰說何必一定要是她,他卻不知道,這個世界如此之大,只有一個季微淺而已。
唯一的一個,而其他人,都不是。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之於她,顧祁南這三個字就象在她心裡生了根,鋤不平,也除不掉。
她在他的等待和縱容中只想停留在原地,活在回憶的世界裡,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是一輩子。
即便是一個女跑到她的面前鬧,她都可以毫不在乎的問他需不需要回避一下。那時他才覺得自己可悲得徹底,居然會聽葉軼峰的話,在期待她哪怕有一點的在意或是難過,結果卻是如此的可笑。
六年的時間,他始終還是敵不過一個顧祁南。
小時候,媽媽把所有的關懷都給了他。現在,他依然佔據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心,這個世界會不會太可笑了點?
很多人都覺得他幾乎擁有別人羨慕的一切,他們卻永遠不知道從小到大,他想要的,沒有一樣真正屬於他。
他是否永遠只能象這樣遠遠地站著,既到不了邊,也靠不了岸?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
他低下頭,從兜裡摸出一枚玉戒,修長的手指微微摩挲著戒身,突然他手指一頓,彷彿想起什麼事一般,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越是寂靜,意識就越清醒,到最後,無比清晰的剪影不斷地在腦海中迴旋,心中卻早已是難以言喻的寥落。
他默默地坐進車內,世界彷彿都靜止下來,聽不到一點聲音。
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面前閃動的時間螢幕,默然地看著它一秒一秒地跳動,慢慢地流逝,他驀然自嘲地想,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