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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病得重的時候總會說死的,不要緊,他們都是醫生,得肺炎沒那麼容易要命的!”
畢慶堂被她這麼一搖便如夢方醒的騰的站起身,撇下煙,奔出去大喊,“車!把車給我開來!”方雅連忙追出去,一把拽住畢慶堂,“慶堂,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央央發著燒,又是咳又是吐的折騰了一天,我來之前,護士剛給央央打了一針,她才睡下。你想去,明天天亮再去!”
灰濛濛的天空,熹微的曙光才露出一線的亮,坐在汽車裡的畢慶堂看到這抹微弱的光便急急的對司機說,“走吧,去醫院!”坐在前排的陳叔嘆了口氣,對司機擺了擺手,回過頭哄孩子一樣的耐心勸他,“少爺,別心急,這還不到五點呢,太早了,咱們再等等,等到小小姐醒了,帶她一起去,你們上次鬧得有些兇,帶著孩子在旁邊,也好說話。”畢慶堂無比愁悶的埋下頭,絕望道,“還能說什麼,我一句話就把她氣成了那個樣子,她病得那麼重我都沒能陪著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言覃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被人擦臉梳頭,穿上了衣服,眯著眼趴在父親肩頭下樓時,她嘀咕著,“爸爸,這麼早去哪兒啊?”“去醫院,看媽媽。”言覃聽了一下子睜開眼睛,盯著畢慶堂,“爸爸,是真的嗎?”畢慶堂點點頭,言覃一下子摟緊了父親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哭了起來,她這一哭,畢慶堂的心更亂了。他在車上時胡亂的拍著女兒的後背,安慰道,“哭什麼,不是這就帶你去嗎?”言覃把滿是淚水的眼睛在父親肩上使勁蹭了蹭,然後一雙眼可憐兮兮的望著畢慶堂,“爸爸,以後別再一生氣就不叫我見媽媽了,好不好?”
畢慶堂一時淚眼模糊,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他對著言覃鄭重又艱難的點了點頭。言覃得到父親的保證便乖巧的趴在畢慶堂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畢慶堂看見女兒漸漸熟睡的臉頰上還掛著淚,心中充滿酸楚的想著,他的心肝寶貝今年七歲了,她在這一年裡流的眼淚比過去六年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74(71)冬至
清晨的醫院;瀰漫著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剛清掃過的地面溼沓沓的;映著人模糊的影子。走廊很安靜,病房裡面,夜裡睡不安穩的病人在晨光中小憩,陪床一夜的家屬也趁著這個空隙蜷在一邊補眠。
畢慶堂在門口與打更的老人打聽了病房的位置便三步並兩步的奔了上去。當頂層末尾的那間病房就在眼前時,他卻緊張的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艱難的扶著走廊裡被漆成淺綠的牆圍強穩住自己的心神。這時候,從半掩的病房門裡,傳出了男人輕聲讀書的聲音;那聲音平穩、柔和;彷彿一劑性溫的良藥;舒緩著聽者的愁苦與哀痛;畢慶堂細細聽來,裡面似乎正讀著:
“蘇州楓橋西沿塘,有餘本家漁洲居士,乃前明六俊之後,愛客能詩。家有漁隱園,水木明瑟,餘為作記,鐫石壁間……”
畢慶堂隨著讀書聲緩步走到門口,正看見徐治中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身後的沙發擺著疊放得規整乾淨的毛毯和枕頭,一本書攤開放在膝上,他微低著頭輕聲誦讀著。徐治中穿著白色的襯衫,外面一件淺灰色的雞心領羊毛背心。看他執卷讀書的樣子,文氣清雅,不似軍人,倒像個學堂裡的教書先生。
畢慶堂皺著眉推開了房門,徐治中抬頭看到他時,口中正念著,“丰神與誰並?好女乍垂髫。”微不可見的略點了點頭,徐治中夾著書起身出了病房,在外面輕輕帶上了房門。
當畢慶堂走近看清了病床上的譚央時,那番滋味恰似一陣箭浪襲來,霎時將他拍得血肉橫飛,五內俱裂。這還是他那明眸皓齒、烏髮如雲的小妹嗎?蠟黃的臉窄窄一條,嘴唇煞白起皮,失了光澤的頭髮籠在枕上,她合著眼,也只剩眼上那細密的睫毛能分辨出她往日的模樣。她就這樣躺在雪白寬大的病床上,明明艱難的喘著氣,看起來,卻了無半點生氣。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這樣一種病,能將人在短短一月間完全擊垮,是不是真有這樣一種病,可以一夕之間抽離人身體裡所有的生機與活力。
他看著病床上的譚央,心口一陣劇痛,疼的連喘氣都顧不得了。抖著手急切的去抓被角上露出的譚央的手,他固執的想,抓上便不再放開,不管生死、不論來路。在他拽起譚央冰涼指尖時,正看見她從少女時期就戴著的那枚碧綠的玉鐲,她一向就瘦,那鐲子也不大,總滑在她纖細的腕上,可是如今,抬起她的手,那鐲子竟然一路滑下去,勉強停在肘間。見此情形,畢慶堂含著淚將她的手貼在自己面頰上,心痛萬分的哽咽起來。
譚央吃力的緩緩睜開眼,當她渙散的眼神認出了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