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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視窗一天天看著他挑著土擔的身影,心疼極了,從沒聽課。我為此在課堂上不知捱了多少克……誰知道土坑終於填滿了,他人也失蹤了!如今想來,要是那坑再深點多好,最好那是一個無底洞,那樣以來,可可就可以一直這樣挑下去……讓我天天看得見他!
泉水般的眼淚太賤,又趁機流了出來。“不懂不懂”地打在課桌上,課本早已被淚水嘩啦啦地衝洗個乾淨。我明白自己只是一隻紙老虎,太懦弱,周圍的一切太殘酷,除了用削筆刀修理可惡的桌子,我真想不出別的什麼法子來,化解我此刻的仇恨。
我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認識可可的時候,那時他剛來到這所學校不久——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電鈴像一條千足蟲一樣拉著長長的尾巴,響起來讓人每一條神經都發顫。
上課了,這是一堂美術課。
我們學校是一所全日制的完全中學。初中階段按大綱要求的所有課程都開,因而初三也開著美術課的。
走進教室的是一位鼻樑上架著眼鏡長髮飄逸的青年教師。別看他年輕,整個一酷哥的坯子,神態卻老氣橫秋,眼睛也刀子一樣。
如今年月人們愛扮酷,越是年輕著,越是板著臉裝深沉。我見得多了,不過就那幾下子,唬得住誰呀。多少年輕老師,大多一來時都這樣,幾個回合下來,還不一樣全都成了孫子,讓同學們背後當笑料,起外號!我們全校老師大都有外號,什麼草履蟲、白毛冬瓜、叫驢、黑猩猩、周扒皮、美女蛇、歪脖子閹雞、九斤老太、申公豹……真是應有盡有!一些人課堂上受了委屈就回去辦公室哭。眼前這人如果……說不定班上的“康熙字典”早已在那裡給他想好最貼切的外號了!想著想著,只想笑出聲來。
可是,接下來令人大跌眼鏡的事就發生了!這一回太陽可是打西邊出來的,大山裡來了一位真有本事的大學究,同學們才認真聽他講了幾句,竟全班都被震住了,一個個全收住了先前那不屑的神色!連最擅起外號的康熙字典此時都全神貫注地在聽他神侃。他還真的有些淵博,講得眉色飛舞。那種從容不迫,引經據典,簡直神氣活現,滿嘴不是文藝復興、米開朗基羅,就是梵高畢加索,好像這些都是他飼養著的一籠小寵物。
一堂課講得繪聲繪色,同學們興猶未盡地還想聽,可他卻佈置作業了,畫頭像!
繪畫是我從小的愛好。正想露一手,在為自己的畫洋洋自得。他過來了。
“不錯嘛!……不過,這兒應該這樣改一改,對!對!對……”
“叫什麼名字呀?……呵,豆豆,這名字好極了(誰都這樣說),這名字與你這人很呼應哩。”說著,看了看我,又說:“對了,你的形很準的,素描關係、黑白灰層次的把握也不錯。你現在主要是要注意虛實關係……學校首屆課外美術班我正在籌辦,我想,等高三時,建議你也參加課外美術班學習,將來考美院啊……”
我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兩個字,像是一員中國古代的武將。這名字一般少有人叫的,他讓大家只稱他可可行了,連老師的字尾都可以省去。我明白那是酷酷的意思。
說來有趣,無論教什麼的老師,都在鼓勵我向什麼方面發展。語文老師讓考中文系,數學老師讓考數學系,外語老師讓考外語系,體育老師讓考田徑或排球,物理老師讓考物理系,歷史老師讓考歷史系……可就是沒人鼓勵我考音樂學院。我上初三之前,已在家練了一年多小提琴了,由於沒有好的老師教,進展不大。為此,爸媽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為我延請老師。可小小的山城,哪有好的專家!
他怎麼那樣看著我?搞美術的人都那樣瞧的人嗎?那眼睛如鷹隼一般,直勾勾的,臉上冷峻得如冬天的冰大坂!讓你膽怯。
星期天,他偶爾見了我,劈頭一句:“你長得外國人一般,幫你畫張像好嗎?”
怎麼辦?這麼多同學,他唯獨要給我畫像!他有什麼別的目的和用意嗎?不會的。漂亮的姑娘多著呢!
像畫好了,不用問,比我還像我。
常聽誰說:藝術家的勞動是高階勞動,那是將客觀的自然美概括起來,裝進一個罈子,像做酒一樣讓它發酵,然後一古腦兒倒向你面前,那藝術就成了!當然,這罈子就是藝術家那不同尋常的大腦。罈子不一樣,畫出來的畫也不一樣。按可可的說法,這是他自身對美主觀感受的形式再現。所以面對著同一個模特,每個藝術家畫的都不會相同。那是每個罈子不一樣道理。
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畫像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