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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震,隨之嗤之以鼻:他的本事,受不了什麼大傷,您少嚇唬人。
劉叔很焦急:新傷正好疊在那舊傷上,大礙是沒有,他也不讓說,可我覺得,您還是去看看的好。
劉叔挺會察言觀色,可他看錯了。師父不讓我知道,那是不方便我知道,我老大不願意討這樣的沒趣。什麼舊傷,我是一概不知,他現在忙的事情竟這般兇險:舊傷怎麼個意思?
劉叔嘆氣:去年中秋出城,回來中了次埋伏。
中秋,怪不得人都沒見,我想呢,面也不見一碗,他也不能絕情成這樣啊。
我又問:那今天?
劉叔再嘆:還是埋伏。
我搖頭:竟笨成這樣。
劉叔阻止我:上次查明是西蜀派來的殺手,百來個人,這次人更多些,王爺一人突圍出來,自己說是無礙,算是輕傷。
我不厚道地笑:輕傷我去看什麼看。
劉叔長嘆一聲:回來的時候,棉衣外頭的錦袍,都讓血染透了。
算你狠。
闖進去之前,我還在琢磨,能不去看麼?
幸好他睡了,沒有被我的動靜吵醒。我從來還沒見過他這憔悴樣子,臉色這樣蒼白。我能說什麼,他的路崎嶇難走,我是願意奉陪,可沒人接受。我只能一旁觀看,看他怎樣求仁得仁。
猛然想起如果運氣再差些,本事再不濟些,他也可能死去,心又忽而收緊。
我就是那麼沒用的人,就這麼看幾眼,就把淚流了滿面,他又還沒死。
抹淚時我聽見微弱的聲音:哭什麼,又沒死。
我立刻振奮精神:哭什麼,我是來落井下石的,來瞧成天罵我不努力練功的人,自己怎麼掛的彩。
師父冷笑:是,我不如你努力。
我嘲笑他:打個獵,差點把自己搭進去了,您可玩得有點瘋啊。
他乾脆冷冷說了句:不用你管。
我知道他是氣我早晨那句,也不同他計較,還好脾氣地哄:別那麼記仇,您這個樣子,也不能亂生氣。想吃什麼,我讓我的廚子做給您,好不好?
他繼續彆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晃晃腦袋,還有半年,往後人都未必見得到,現在又何必理會他的拒絕:我看看傷口。
卻被他一臂揮開:真不用。
我還真犯賤,我以為我的擔心是溫暖,可人覺得煩躁不行?
不想鬧到更僵,只好小心翼翼說句:那您好好睡,有什麼事,讓人找我。
我好像再流不出淚水,心裡有一個地方,瀕臨乾涸。快堅持不下去了,幸好,日子快到頭了。
人生啊,一旦亂起來,總他媽不可思議。
我偶爾也開始夜不歸宿,宿在月季那裡,也沒人來問,那五十個人反正寸步不離,他也不用擔心我跑了。劉叔說他的傷勢不礙,我就算想知道,也不想巴巴地再去討回沒趣。
我明明開始心如止水,和宋七談天說笑的時候,慢慢也不覺得心裡頭有什麼異樣的難受了。本來就是沒心沒肺的人,成天把自己整個活不成的樣,說出去也沒人信。只是宋七又不是大夫,有朝一日就算治癒得了我,也是我不厚道在先,這個負疚感,教我如何克服。月季聽我說著這樣的話,偶爾會插一句:你也知道啊,那就對宋七好些。
我小人正當得順風順水,五月頭上,於軾卻來了封信。
於軾自從當了爹,就不怎麼搭理我了。他這麼假正經個人,奉子成婚,估計是沒臉見人,每回來信,都是芝芝寫的比他多。芝芝義氣,上次我給她道別的傻事,隻字沒和於軾提。可這一次,他卻寫了好多字,大致是問我,知不知道一樁舊事。
這樁舊事,著實讓我震了三震。但是如今我經得多了,還不至大驚失色。於軾告訴我,當年我們這樁婚,是師父自己去求來的。據於軾說,這事還確切得很,至於他是為什麼而求,我爹也還沒能弄明白。
要擱一年前,我興許會一不做二不休拿著信,衝到他跟前去質問個一二。可現在,我只波瀾不驚把信團了一團,嗤笑自己又開始自戀了。滿腔欣喜揣想出一個又一個來龍去脈,只為去討他冰冰涼的一個眼神、一句話?
最後莫過於發現,他永遠比我的想象更加莫測;而結果,永不是我希望的那個。
六月初七,是師父的生辰。我看早飯沒有面,還問了句今天怎麼不吃麵?他看了我一眼,說:晚上回來吃罷。
難得好好對我說句話,我也該好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