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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騎馬,是正中下懷,有了這個頗合她眼緣的小費,更是一路話題不休。就算只當我個師父,哪裡有那麼怠慢的,況且我還是她昨夜口中戀了多年的人。她卻似鐵了心,只同旁人說笑。難道昨夜,都是我的幻覺?
哪裡是我小孩子氣,她總算開口同我說話,竟還是關於那小費:師父,這小費可愛極了,真像小時候的您。
她既覺得我小時候可愛,又何以剛來那兩年,只同塵西說笑?我心裡窩了火,便覺得事事不如意,想著昨夜她的話,更覺獨自苦情得有些無謂。賴著她昨夜那番話,我故意說得冷情,說我全都忘記了,想激了她也難受,好不再撇下我一人受這樣的煎熬。
不想在她面前,我永遠弄巧成拙,她一路再不理會我。我冷眼觀她同那小費聊天,那小費分明不如塵西萬一,她卻仍有十足的興高采烈。
我忐忑不已,但望著她那樣一如往昔的笑,雖然不是對著我,我卻忽覺踏實。這個傻孩子,說得做的,全都是口不對心。她愛搭理我,或是不愛搭理我,都並無怨言地跟著我往那甘涼去。摯愛之人不過使點小性,我的心中,哪裡還有什麼,可以不平。
好容易盼得那小費離去,以為終可以得她一個正眼,於果卻倒下了。
隨行的大夫從脈象上查不出任何異樣,只說於果是中了一種莫名的毒。
於果心心念唸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此刻近在眼前,她卻只能躺在我的懷中,任我怎樣親吻和耳語,再不能喚醒。她呼吸均勻,面色紅潤,看上去彷彿只是在耍賴著不肯起床練功。然而她再不醒轉,也許便會在任何一刻長眠。即使在那些孤悽的童年,我也從未有過怨天尤人,此刻卻忍不住咒罵上天,即便我前世欠下怎樣的孽債,有何不妥尋我便是,何苦折磨我心愛之人。況且,不是說好了三年?
狂風舞得黃沙漫天,大漠瞬息萬變,這路程似乎永無盡頭,我的希望愈發的渺茫。父母尚在,生為人子,於人倫大義,我斷做不出求死之事,若於果真的躲不過劫難,魂觴此地,我又豈肯捨得令她孤零零客死異鄉。天地之間,我是那般渺小,所學無一用。我無助的伏在她身上無聲飲泣,祈盼她能猛地坐起身,嘲笑一番——此刻她若無恙,定會說,大王,閻王還沒招呼我去,你哭個啥。老天當真要狠心收了於果性命,不如給我個恩典,讓沙暴將我們吞噬,黃泉路上,於果有我作伴,不至太過孤清。
老天竟不肯遂我心願,風住了,撩開車簾,沙漠溫順如處子,卻有成片胡楊林突兀的擋住前路。枯枝殘根的胡楊如鬼魅招魂,我嚇得將於果緊緊摟住,直催促隨從繞道速行。我目不轉睛盯著那一片胡楊,怕不留神眨下眼,它便化了厲鬼來索命。
隨行的人多半也是頭一遭過大漠,驚歎不迭,這荒漠寸草不生,胡楊執拗過了天,風沙肆虐、烈日炙烤都奈何不了它。
我忽地笑出了聲,後來聽到底下人議論,王妃快薨了,甘涼王必是瘋魔了。
沒有風的時候,大漠的天湛藍,那色彩鮮活得如於果的笑容。含了藥一口一口喂她,藥很苦,想著,她終會醒過來,同我說,大王,你的唇雖苦,卻溫溫軟軟。胡楊尚可活,於果有何不可。
涼州的大夫聚了一室,卻仍是同樣定論,我怒氣再盛,也是於事無補。
九年前,塵西告訴我,皇兄愛慘了於果。此刻我卻只能嘆,於果何其無辜,哪裡有人愛慘了她,倒是我這顆煞星,害慘了她。然而於果若有知覺,卻必不會怨我,最多咒罵老天拘了她的自由,要她日夜躺在這一方床上受苦。
每個夜裡我靜靜擁著她,回憶她這些年對我的點滴,只覺濃濃情意,竟是我被嫉妒蔽了眉眼,忽略了她的真心。即使怨恨,她也只會埋怨我的患得患失,那些躊躇在此刻看來,如此浪費,當我終於可以夜夜擁著於果入眠,她卻閉上了眼睛,生死未卜。躺著如此煎熬,我擔心她失了活著的意志,夜夜輸了內力給她,又用密音傳那些那些從未出口的蜜語甜言給她,然而她只會淌淚,她想告訴我什麼,還是隻因為這樣躺著,讓好動的她憋屈得很。
秋去冬來,於果已躺了一季,我不曾寫信迴天都致於侯,我不想驚動她的爹孃,因為存著僥倖,巴望著她有一夜能忽然醒轉。我只寫了信喚塵西來,我怕我夜夜傾訴的那些情話,她聽了膩煩。
到了涼州,我竟一日不得閒。白天忙於甘涼以南的防務,那西蜀近來雖無進犯,涼州城外的許多山寨,卻屬西蜀的賊寇更多。我日日忙碌,夜裡才得陪伴於果。
塵西焦急稍了信來,說要儘快上路,過了新年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