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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無助,我說:“我兩手騰不開,幫忙點支菸,煙和火在駕駛臺上。”她摸索了一陣,把煙遞到我嘴邊,但“啪啪”很多次卻打不燃打火機,我無奈地吐掉香菸,說:“今晚太背了,連火都點不著。”她歉疚地說:“對不起……”
我拼命地動作著,聽得見車上的電臺在深夜裡輕輕自言自語,過了一會兒,好像還聽到她在車上說著話,可能是給男朋友打手機……我有點沮喪,一分四十六秒,比平時幾乎慢了半分鐘,最近瘋狂的喝酒已讓手型非常不穩。
等我滿手油膩回到車上,發現她拿的並不是手機,好像是一支錄音筆。
“還沒進去就錄口供?”發現她並非給男友打電話,我很高興。
“我在對它說話。”她趕緊關掉錄音筆藍色的電源。
“說什麼?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偷渡的故事?”我想起最近一些女孩子流行著用錄音筆代替日記。
“我錄了剛才電臺裡一首好聽的西藏民謠……還對它說,謝謝你幫我回家。”
“聲音才是最真實的心靈日記,你怎麼謝我?我連你的樣子都不知道。”我盯著她的眼睛,她卻別開頭去,說:“你已經聽見我的聲音,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的樣子……”
車重新上路,悄無聲息地從一群衚衕裡穿過新疆街,到達白頤路——她的學校,那所著名的軍隊藝術學院,她的情緒像消退的洪水漸漸平靜,我才發現手臂被她剛才掐得鑽心的疼痛。
她扭過頭來,眼神如水地說:“謝謝你送我回家。”
我說:“真的很想看清你的臉,能不能摘下口罩。”
她轉身跳下車,羚羊般輕靈,然後回頭,認真地看著我,說:“如果有緣再見,我就摘。”她的聲音帶有一絲倦怠的憂傷,這讓我頓覺剛剛去接了一個從上游漂流下來的嬰兒。
“你叫什麼名字?”我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她沒有回答,頭也不回隱身在夜色中。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長相,我甚至沒來得及要到她的手機號碼,我甚至不知道她的長相,但不知為什麼,我仍然頑強地在腦海裡形成一個關於她的漂亮的樣子,清麗奪人,驕傲凜然……我突然為這一夜的瘋狂舉動感到很快樂。那天晚上,學校柵欄兩側迎風搖曳的槐樹葉子清清亮亮,幾隻夜鳥在樹梢上歌唱。這樣美好的景色根本和“非典”無關。我打了一個呼哨,學了兩聲狗叫,引得四周民宅裡養的各種狗們跟著我歡快地“汪汪”直叫。
我用一種渙散的姿勢倒在沙發上,瞳孔放大地望著窗外肅殺的街景。北京突然變得很乾淨,乾淨得虛假而且恐怖。機場“偷渡”回來後,我一連七天沒有出門,因為我不確定警察是否看清了我的車牌號,
也因為空曠的北京正在變成一座“死城”。蘇陽在電話裡問:“喂,還活著?”“理論上是。”“還以為那天晚上你被那個口罩美女傳染了非典。”“那麼清澈透明,不會傳染。”“你瘋掉了,透明的東西才最毒!現在全北京的警察正追殺你,說
不定你已經被傳染了。”“我可能真被傳染了,被她身上一種特別的東西傳染了,我總覺得她似曾相識,所謂‘緣分’,就是一張存在腦子裡的底片,我在想,哪天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樣子會不會和我想像中一樣……”“趕緊找溫度計測一下體溫,發燒得不輕,再不出門,不被非典毒死,也會活活悶死,‘蓮花’的老闆下週有個局——紀念張國榮跳樓一個月,聽說無數美女冒死前往。”“不去,怕被交叉感染。”
我掐掉電話,起身又喝了一杯板藍根,隱隱有穿腸之感……不知什麼時候昏昏入睡,夢見自己被一個巨大的白色水母拖向海底深處,我拼命掙扎,水母吐出很多黏液在我的身上,然後我發現肌膚骨頭紛紛開裂,散落,無可救藥地往下墜落……我大叫著醒來,聽得見驚魂在房間裡空曠遊走。
我沒辦法迴避過去,我一直想把大腦硬碟中那個春天的上午刪去,拒絕再去鳳凰山拒絕坐飛機甚至拒絕打雨傘,但那個夢魘一直糾纏不休。
奇怪的是這次醒來,腦海裡卻浮現出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我後悔那天晚上沒有執意留下她的電話,沒有問出她的名字。
回頭一看,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抗擊“非典”的新聞,一隊跳舞的女孩前往小湯山慰問白衣戰士,她們載歌載舞跳著“飛天”,但搞笑地戴著清一色的活性碳口罩……眯著眼睛仔細分辨,一個領舞的女孩跳得生動投入,酷似前幾天的她,好像又稍稍胖了一些。對此,我並不確定。
開啟冰箱,發現可樂沒有了,啤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