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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樹,她突然嗤嗤笑了:“我第一次經過這裡時就數過它們整好九十六棵,所以你當然要輸給我。”我作勢打著她的屁股,她又開始叫“抓流氓”……
“我想翻跟頭,看現在能翻多少個,這些年把功全都還給老師了,不過我至少還能翻二十個吧。”說著就掙著要下地,我嚴肅地制止她。
她開始詢問寶寶的蹤跡,我說可能正跟哪隻小母狗廝混呢,她漸漸走到那棵埋葬寶寶的白楊樹下,我就大呼小叫地指著另一棵白楊樹說:“你看,這就是寶寶剛剛撒過尿的地方,一股臊味。”她皺著眉頭聞了聞,說沒聞出來,一會兒又驚呼:“對,這就是它的味兒……”
我不想讓她看見“寶寶之墓”那幾個小字,我們正在如此浪漫的回憶中,我不想告訴她寶寶的遭遇,這樣的打擊對她太沉重。
我也不敢帶她回家,隱隱害怕警察已經悄悄在家門口布點,一回去就會被按在地下銬起來。我神經過敏地看見遠處陽臺有人影晃動,就匆匆強制她上車:“天很涼,這次別讓醫生再罵我。”她很不情願,依依不捨地跟我上車,一直看著樓上那間房子……這段時間我完全不去想投案自首的事情,與卓敏的幸福越短暫,我就希望時間越長久,我甚至遺忘了半個月前發生的那件殘忍的搏殺,認為那件事情與我毫無關係。
菩空樹突然給我發來簡訊,他說他出關了,他說他最大的領悟就是改了六祖惠能的一首詩:
“菩提就是樹,明鏡也是臺,本來都是物,何懼染塵埃。”
“佛法就是‘愛恨自如’,其實當一個人老的時候,不會為做過什麼而感到後悔,只會為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感到後悔。”
我突然覺得這個瘋瘋癲癲的半老頭似乎一直用他那雙混濁的眼睛憑空看著我,讓我無處可逃。我一點都不瞭解這個遠房親戚,我也不關心他悟出了什麼真道,我現在只關心我的卓敏,和下一步去哪裡掙更多的錢給她治病。
今天是三八婦女節,這家中外合資的醫院院長是一位澳大利亞女士,她說她喜歡看我在醫院裡推著卓敏散步的樣子,熱情邀請我倆一起參加晚上的聯歡會。我遲疑了一下,答應了。
草坪,篝火,社會各界人士,醫院的護士醫生和病人還表演了一些節目。卓敏已經能輕度活動了,她走下輪椅擺了幾個漂亮的傣族舞的身法,贏得全場歡呼,她的臉龐被篝火映得紅豔豔的,她氣喘吁吁地問:“我漂亮嗎?”
“你是全場最漂亮的女士,不信可以拿鏡子看一下。”
“這個醜樣子哪裡好意思照鏡子,上次化療後我把鏡子全摔碎了。”
我一轉身就把旁邊一輛車的反光鏡扭下來,舉在她眼前——我湊過去,摟著她在鏡子裡很甜蜜地笑著,我親了親她不染一絲塵埃的頭,說:“你沒有頭髮的樣子更有一絲空靈。”她柔軟地親了親我,有薰衣草的柔軟味道。
澳大利亞女士祝我們永遠相愛,還讓我上臺對著話筒說一番祝福的話,我對著話筒,很認真:“我永遠要和卓敏在一起,無論什麼情況發生,我都會拉著她的手,陪著她,我有能力一直陪她走下去……”
掌聲雷動,一個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過來祝福我們,說:“聽著你的聲音好熟悉。”
很漂亮的一個早晨,只有雲,沒有風,只有太陽沉靜地掛在天邊,顏色深情,慈悲無限。
我推著卓敏在醫院的長廊慢慢地走,看外面的雲被壓得低低矮矮,下面有幾點風箏似動非動,那些歸來的燕子在被煙燻黃的屋簷下飛來飛去,銜著泥草把一個冬天的細節啾啾述說。
四五個充滿力量的男人走過來,我的心往下一沉,俯身親了親她,主動向他們走過去,那個面相和善的中年人問:“你叫楊一?”我點頭,低聲問:“能不能給我二十分鐘,把她推回病房,相信我。”抬起頭,一隻手腕已被冰冷銬上。
他把另一半銬在自己腕上,笑笑:“這樣你就跑不掉了。”我深深鞠了一躬,壓低聲音說:“求您了,求您,就十分鐘,就五分鐘,好嗎……”我側頭過去,發現卓敏正伸長脖子往我這邊看,她在曲折的長廊那頭溫婉地問:“楊一,是誰啊?”我絕望中帶著哭腔對警察說:“求您了,用衣服把我這隻手銬遮住。”
臉上火辣辣被猛扇一掌:“怕被她看見,你他媽就別幹壞事!”
她從輪椅上站起來了,驚愕地看著我滿臉鼻血地被銬著走過來,經過她時,我故作鎮定地對她笑笑。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匆忙把未被銬上那隻手腕上的水晶遞給她,而她蒼白如紙,像一根蒿草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