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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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時的演講,內容是強調他伯爵領主的身份,要人們恭順服從。他不時揮舞授權狀,馬房小弟、女僕和鐵匠們悶悶不樂地看著他。小雨點落下來。
詹姆從萊曼·佛雷爵士身邊要來的歌手也在聽。他站在敞開的門口,那裡是乾的。“大人應該轉行當歌手才對,”歌手評價,“他的演講比邊疆地的民謠還長,而且他說話幾乎不換氣。”
詹姆不由笑了,“艾蒙老爺只消有葉子嚼,就可以不換氣。怎麼,你想為他寫首歌嗎?”
“寫首頂幽默的歌。《鱒魚教導錄》怎麼樣?”
“別在我姑媽面前唱就好。”詹姆以前沒大關注這名歌手。他個子小,穿檻褸的綠馬褲和褪色的綠外套,衣服上到處用棕色皮革打補丁。他鼻子又長又尖,嘴巴張得很寬,稀疏的棕發垂到脖子,亂蓮蓬的,多時未洗。他大概五十歲,詹姆斷定,是個浪跡天涯的僱傭琴手。
“你以前就跟著萊曼爵士?”他問。
“只跟了半個月而已。”
“我還以為你會隨佛雷家一起離開呢。”
“這位不就是佛雷麼,”歌手邊說邊朝艾蒙老爺點頭,“而這座城堡看來是個過冬的好地方。‘白色微笑’渥特加入佛勒爵士的隊伍返鄉了,我想贏得他的位置。縱然我沒有渥特甜美的高音,會唱的下流小曲兒卻比他多出一倍不止——啊哈,大人請原諒。”
“你會成為我姑媽駕前的紅人,”詹姆道,“假如你想留下來過冬,記得討好吉娜夫人。她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您不留下來?”
“我應該留在國王身邊,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真遺憾,大人。我會唱的遠不止《卡斯特梅的雨季》,我很想為您表演……噢,各種各樣的東西。”
“以後再說吧,”詹姆道,“你叫什麼?”
“七絃湯姆,大人。”歌手摘下帽子,“人們也叫我七神湯姆。”
“祝你好運,七絃湯姆。”
當晚,他夢見自己又回到貝勒大聖堂,繼續為父親守夜。聖堂黑暗沉寂,一位女人從陰影中浮現,緩緩地向棺材走來。“姐姐?”他問。
她不是瑟曦。她全身灰衣,乃是靜默姐妹,兜帽與面紗遮住了面容,但燭光在兩隻猶如綠池塘的眼睛裡舞蹈。“姐姐,”他再問,“你要我做什麼?”話音在聖堂裡迴響。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
“我不是你姐姐,詹姆,”她用蒼白柔軟的手掀開兜帽,“你忘了我嗎?”
我根本不認識你,談何忘記?他說不出口。噢,我當然認識她,好久好久以前……
“你忘了我也罷,連你父親也忘了嗎?不過,我認為你從來沒有真正瞭解他。”她眼睛是翡翠的顏色,頭髮則是亮金色,他辨不出她的年紀。十五歲?他心想,五十歲?她登上階梯,站到棺材前面。“他不能忍受別人嘲笑他。那是他最痛恨的事。”
“你究竟是誰?”他害怕她的答案。
“我問你,你又是誰?”
“這只是一個夢。”
“是嗎?”她傷感地笑道,“看看你的手,孩子。”
一隻手。只有一隻手,緊緊握著劍柄。只有一隻手。“在夢中,我總是有兩隻手。”他抬起右臂,難以理解地望著醜陋的斷肢。
“我們夢想著我們得不到的東西。泰溫夢想他兒子能成為偉大的騎士,夢想他女兒能當上王后。他夢想他們強大、勇敢又美麗,沒人可以嘲笑他們。”
“我成了騎士,”他告訴她,“而瑟曦是王后。”
一粒珠淚滾過她的臉頰。女人重新戴起兜帽,轉身離開。詹姆呼喚她,但她充耳不聞,裙裾發出輕微的婆娑聲,擦著地板漸行漸遠。別離開我,他想大喊,可實際上,很多年以前,她就離開他們了。
他在黑暗中顫抖著醒來。臥室冷如玄冰。詹姆用斷肢掀開毯子,爐火已滅,窗戶被風吹開。他走過漆黑的房間,要去關好窄窗,赤腳踏在地上,感覺到某種溼溼的東西,令他下意識地退縮。他起初以為是血,但血從來不會這麼冷。
雪,窗外飄來的是雪。
於是他把窗戶完全開啟。下面的院子已罩上一層薄薄的潔白地毯,而且正越變越沉。城齒蒙上兜帽。雪花靜靜地飄啊飄,其中一些飄到他臉上融化。詹姆看到自己的呼吸結成霜。
河間地下雪了。這裡下雪,那麼蘭尼斯港或君臨也在下雪。冬天自北方橫掃南下,全國一半的穀倉卻還空空如也。所有沒收割的作物已經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