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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出來啊!”包子小臉漲得通紅,恨鐵不成鋼地連連跺腳,“說出來就咳咳咳……沒有用了!”
見他咳嗽,沐青霜彎腰探出手去要抱他,賀徵卻先她一步將沐霽昭抱起,將小傢伙放回鋪了錦墊的石凳上坐好,大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沐青霜心情頗好地走過去坐在沐霽昭旁邊的凳上,順手倒了小半杯溫熱的蜜果茶餵給小傢伙潤嗓,泛著笑意的杏眸掃過桌上那個糖盒子。
“是什麼糖?”她隨口笑問。
“按從前賀家名下糖坊的方子做的,只是自家吃,沒起名字,”賀徵也跟著坐下,將那盒子推到她面前,將盒蓋開啟,“據說我小時愛吃。你……嚐嚐看?”
這就是眷戀著一個人時會有的心情吧。
自己喜歡過的食物,聽過的奇聞,見過的風光,哪怕只是不足道的微小尋常,只因它曾讓“我”心生喜悅,便想讓“你”也體會。
如此,“你”和“我”,才會漸漸相融,慢慢地,真真地,變成“我們”。
沐青霜掩落長睫,很給面子地拈了一顆放進嘴裡,小聲笑道:“是挺好吃。”
灃南賀氏在前朝時家大業大,名下各類產業自是眾多,所產物事既供自家,也在外經營。
前朝亡國後,中原許多地方的民生都毀於一旦,位於京畿道的賀家更是首當其衝。加之那時國人對賀楚的功過褒貶不一,賀家人又在戰亂中或亡或散,於是整個賀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大廈傾頹了。
近一兩年,賀徵逐漸嶄露頭角,才將倖存的賀家宗族慢慢歸攏。如今新朝抵定、時局漸穩,他的姑母賀蓮便試著重啟以往那些大小產業。只是目下暫還不成規模,所產物事尚未見諸坊市,僅供自家。
面前那些糖果像是加了好幾種漿果汁子熬的,顆顆繽紛如虹,似有濃稠漿果香混在甜味裡,簡直色香俱佳,孩子們瞧一眼就會忍不住笑彎眼兒垂涎三尺。
沐霽昭小嘴兒吧嗒吧嗒,支稜著肉嘟嘟的手悄悄往那個糖盒子探去,口中糯糯對沐青霜撒嬌:“小嘟嘟,你也請我一顆吃吃嘛。”
大多時候沐霽昭都是個比較講道理的小孩兒。先前賀徵對他講過“這盒糖果是專拿來向他小姑姑賠禮的”,在他心裡這便是小姑姑的東西,想吃就得徵詢她同意。
沐青霜沒說話,另拿了一顆喂進沐霽昭嘴裡,同時不著痕跡地瞥向對座的賀徵。
其實她心中有些酸澀,為著賀徵。
方才他口中的“小時愛吃”,約莫也就是沐霽昭此刻這般年歲。之後沒兩年鎬京城破,他流落輾轉橫穿整片國境,最後才到了利州。
當年那個在善堂捏住她裙角的小賀徵,原本也有如沐霽昭這般無憂無慮的童稚歲月,甚至膏粱富貴更勝一籌。
若賀徵沒有經歷國破家亡、父母俱歿、族人盡散的慘痛,他大約也會是個馬踏飛花、意氣明亮的少年郎,如許多在富足安穩中被滋養長大的名門公子一般,溫潤雅正,矜貴從容。
那樣的他,一定就能像沐霽昭這樣,不怯於向人表達自己的渴望,可以毫無負擔的接受任何美好饋贈。不怕虧欠,不怕還不起。
以往沐青霜很少去細想,為何與自己同吃一鍋米糧近十年,賀徵的性子卻與自己——甚至與沐家每個同齡人——天差地別。
如今她才漸漸開始了悟,年少時賀徵在人前的冷漠寡言、人後的彆扭反覆所為何來。
那時的他,舉凡吃穿用度、讀書習武,安排給他怎樣他就怎樣,幾乎從無異議,甚至沒有尋常少年人理當該有的偏好取捨。
他在利州生活了近十年,始終與周圍格格不入,其實泰半都源於他心中的不安與缺失。
那時雖有沐家不吝給他周全庇護,他卻從未理所當然認為那一切真的就屬於他。他怕虧欠太多,還不起。
所以,她當年對他一次次的給予,看似大方,可對他來說,或許是一次次的刺痛與重壓——
看,我什麼都有,你什麼都沒有。我的全給你,跟著我吧。
此刻沐青霜捫心自問,若是易地而處,她的選擇大約與當年的賀徵不會差太多。
都是骨子裡傲氣又自尊的人,怎會甘心像個金絲雀一般,縮在籠子裡心安理得被人馴養?
因為在意,因為重視,才會更想靠著自己頂天立地站得筆直,與心上的人對等平視。
所謂風雨同舟的相攜並行,從來就不該是一方揹負著另一方,而該像山巔懸崖上兩棵樹,根莖相連、枝葉交覆,卻又各自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