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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他引經據典,說的卻像是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不由覺得這人實在了不得,似乎離眾人口中的那個他更加遠了。
正自愣愣的,冷不防他手指垂下,蜻蜓點水般地在她眼角處蹭了一下。
高曖打了個顫,回過神來愕然望過去,卻見他已收手退開,微微躬身朝偏廳示意道:“理好了,公主請入內吧。”
她吁了口氣,心說剛才那下定是無心碰的,當下也沒在意,點點頭便抬步走了進去。
偏廳的格局與之前所見的暖閣差不多,只是地方稍小一些。
一名穿青色團領補服,戴幞頭的畫工立在裡面,旁邊已支好了架子,筆墨齊備,見兩人進來,慌忙上前行禮拜見。
他只微微點頭,帶她到北面的羅漢床上坐了,然後退回架子旁,就命動筆。
那畫工不敢怠慢,立刻調墨提筆,凝神在熟絹上勾勒起來。
徐少卿面色淡漠,清冷的目光卻在畫面和她身上不停來回遊移。
高曖沒畫過像,更沒被人這麼瞧過,尤其是徐少卿眼眸中那鷹隼般灼灼的光,讓她心頭砰然,坐在那裡極不自在。
不過,她畢竟是在庵堂中長大的人,十多年來養的就是個八風不動的坐性,當下默唸經文,權作是在修禪,便也稍稍靜下來了。
隔了半晌,卻聽徐少卿突然道:“這像是要送到北國宮裡的,可畫仔細些,莫出了岔子。”
若在別人看來,這或許只道是例行公事的叮囑,可高曖聽在耳中卻有些奇怪,總覺得他這話裡有話,可又不明究竟,心頭納悶。
畫工手中絲毫不停,嘴上唯唯連聲:“是,是,徐大人請放心,下官定會竭盡全能,不吝筆力,描繪公主風華,以彰顯我國朝體面。”
就這般坐了一個多時辰,那畫工收筆畫畢,徐少卿點了點頭,便請高曖也近前來看。
她起身走到架子旁,垂眼瞧過去,就見那畫中的人盈盈而坐,冰肌玉膚,眉宇間果然有八分和自己相似,但面色鮮亮,更多了些許歡樣的神采,渾不像自己這樣沉冷冷的,似帶病容,顯然是那畫工有意而為之。
只可惜這樣的畫中人明明像得緊,其實卻又不是自己,她暗歎了一聲,瞧著瞧著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似乎有哪裡不對,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再定睛仔細看看,猛然間發現那畫中人的臉上竟有一顆淚痣,不偏不倚正好在左眼角處。
自己想來膚質細膩白淨,從不曾有痣,這東西從何而來?
“公主可是覺得哪處不如意?但請指出來,臣即刻修改。”那畫工見她臉色有異,趕忙呵腰陪著笑臉。
她恍若不聞,垂眼看著那畫中人眼角上的痣,不禁抬手也在臉上相同的地方摸了摸,指尖卻不見有什麼異狀。
莫非這不是……
她回頭看向徐少卿,見他半眯著那雙狐眸,仍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可眼底卻蘊著不易察覺的笑,像真的藏著些東西。
“公主覺得不好麼?臣倒是以為這畫上的人與公主一般無二,果然妙筆生花,精彩得緊。”
那畫工嘴角一咧,慌忙打躬:“徐大人謬讚,下官受寵若驚,愧不敢當。”言罷,又撇眼去看高曖。
她心頭一凜,像是從徐少卿臉上瞧出了什麼,輕咳了一聲,便也點頭道:“徐廠臣說的是,這畫果然好,嗯……本宮也喜歡得緊呢。”
“公主麗質天成,臣窮盡筆力,也不過描繪十之一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哪當得起如此稱讚。”那畫工終於鬆了口氣,阿諛之辭如潮而來。
徐少卿頭一回聽她自稱“本宮”,口齒不伶,語氣也拿捏得怪怪的,眼底那絲笑意更甚。這人雖說木訥了些,可該長心的時候還真是通透,於是便道:“既然公主也瞧著順意了,你立刻回去裝裱修飾,呈送陛下御覽,回頭本督叫司禮監差人送去鴻臚寺,讓他們轉交崇國使臣。”
那畫工應聲“是”,便整了東西,告辭退了出去。
廳內又只剩下他和她,高曖立時覺得尷尬起來,尤其是那雙瞥過來的眸子,竟毫無避忌,倒讓她又開始慌了。
“坐了這許久,定然是悶了,不若臣陪公主到外頭走走?”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呆了呆:“我倒不悶,徐廠臣諸務繁忙,就不必費心陪我了。”
“那些俗務自有底下人去料理,左右臣都要在這兒候著皇上旨意,也走不開……”他頓了頓,又道:“公主若是覺得礙眼,那臣便自己迴避好了。”
他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