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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的揭開紅蓋頭,卻聽身後老孃顫悠悠的叫道:“灝兒,你——。”
白灝大驚道:“娘?您怎麼來了?”
白夫人幽怨道:“你娶了媳婦就忘了娘了,我一路把你扶回來,沐浴更衣喂醒酒湯,你倒好,剛清醒一點就跑了,都忘了還有個親孃。”
白灝以為是丫鬟扶自己來洞房的,半醉半醒,頭暈目眩呢,那裡會留意到親孃居然也在房間。蓋頭已經揭下,沈韻竹拖著快要麻木的腿,走下雕著百子戲春的檀木拔步床,欠身道:“相公如何會忘了您的養育之恩呢,以後我和相公一起孝敬您老人家,您今日辛苦了,早點回去歇息吧。”
周嬤嬤乘機打圓場道:“就是就是,都累了一天,老夫人愛吃些什麼,喝些什麼,儘管吩咐下去,明早就給您奉上——蘭芝、蘭心,還不快把合巹酒端上來。”
清亮的梅子酒洩在金鑲綠寶石鳳凰蹲獸合巹杯上,這個合巹杯據說是唐朝古物,白家世代相傳的寶貝,娶親前白灝特意拿出來送到首飾店炸了炸,展翅欲飛的金鳳愈發耀眼,翅膀下面是兩個與底座相連的金盃,要新人一起舉著杯子,並且臉貼著臉才能喝到裡頭的美酒。
白夫人還沒離開,這對新人有些靦腆的端著杯子,正舉杯欲飲,白老夫人大喝一聲:“且慢!”
還能不能愉快的洞房了!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著白夫人。
只見白夫人奪下金鳳蹲獸合巹杯,將裡頭的梅子酒傾了個乾淨,往杯子裡重新倒了一壺釅釅的紅茶遞過去,慈愛的撫了撫白灝的肩膀說道:“灝兒啊,你本來就喝多了,可不能再喝下去,來,喝杯茶衝一衝脾胃。”
周嬤嬤忙說道:“不可不可,這紅茶泡的太濃,又涼透了,喝進去八成會催吐的。”
白夫人不悅道:“你一個奴婢膽敢教訓我?你們沈家到底有沒有規矩!”
合巹酒被倒,奶嬤嬤被罵,沈韻竹並非一味委曲求全的女子,她淡淡道:“婆婆,周嬤嬤一家早就脫了奴籍,不是奴婢,原本她應該含飴弄孫享清福,因擔心我年輕,行事不周全,定要跟著我來這裡幫襯一年。”
沒想到新媳婦進門就敢為了下人和自己頂嘴,白夫人又氣又急道:“酒是肯定不能喝的,莫傷了我兒的身體,要喝就喝茶。”
白灝見親孃生氣了,忙接過合巹杯遞給沈韻竹,使了個歉意的眼神說道:“來,娘子,滿飲此杯。”
怎麼會這樣?白夫人的性子和打聽來的截然不同啊,周嬤嬤暗自著急,如今木已成舟,可不能為了自己一個奶孃毀了這樁親事,再說夫妻來日方長,不用和婆婆爭一時長短,於是暗中牽了牽沈韻竹的衣袖,勸她稍安勿躁,莫要意氣用事。
一杯冷茶下肚,潑熄了沈韻竹出嫁時心中騰起的那股對新婚生活的熱情,纖纖玉手先從合巹杯上移開,白灝獨自擱下杯子,周嬤嬤的話得到印證,苦澀的冷茶刺激著他咽喉和腸胃,胃裡如同白娘子在裡頭作了法,頃刻間水淹金山寺,白灝雙目圓睜,哇的一聲,已經開始發酵的嘔吐物如瀑布般噴湧而出,疑是銀河落九天般衝向沈韻竹!
“小姐!”
“灝兒!”
周嬤嬤、蘭芝、蘭心飛奔過去欲護住沈韻竹,只是鞭長莫及,沈韻竹敏捷的側身避過,汙物飛濺在她的嫁衣上,嫁衣上的金鳳狼狽的頂著一頭蔫蔫的青菜,華麗的翅膀更是慘不忍睹的像是開了醬菜鋪子似的,這酸爽感覺,不敢相信吶。
蘭芝蘭心扶著沈韻竹去浴房更衣梳洗,周嬤嬤換人抬水進來打掃,白夫人拍著兒子的脊背,喜道:“吐的好!吐出來就不會傷著胃了。”
待兒子吐完了,洞房也打掃乾淨,白夫人皺眉道:“這屋裡氣味怪難聞的,乖兒子,跟娘去書房歇息去吧,娘給你熬的枸杞粥在爐子上熱著呢。”
白灝吐的全身虛脫無力,頭疼的像被唸了緊箍咒的孫悟空,不過他還殘存一絲理智,說道:“娘,新婚前幾日不好空著新房的,屋子燻一薰香就沒事了,叫下人把粥端過來,您和娘子一起用些,三更半夜的,都餓了吧。”
白夫人手腳一頓,還是吩咐丫鬟薰香送粥。粥還沒送到,白灝喝了杯溫水,支撐不住,昏睡過去,蘭芝蘭心合力把他架到拔步床上躺著。
白夫人如母雞護小雞般坐在床頭給兒子擦額頭,根本不讓他人沾身,見沈韻竹更衣洗漱回來,脫掉鳳冠霞被、洗去厚重妝容的新娘雪肌粉頰,如一朵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一股說不出的酸味湧向心頭,她不捨的站起來,叮囑了一籮筐如何照顧酒後兒子的事項,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