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媯翟勞累了一天,連臉都不想洗,直接癱倒在床榻上,不到一刻就睡得極為暢快。想當初她還有些小女兒的傷感,常常半夜裡醒來不得安睡。而今在生存的壓迫下,只有睡不醒的份兒,所謂的傷感、自憐,都是吃飽喝足之後慣出來的嬌氣吧。到了這般境遇下,媯翟終於明白為什麼星辰一天到晚強調,什麼都不重要,活著才是最好。是的,只有活著才會有奇蹟,死了就灰飛煙滅了。
慢慢的,媯翟已經習慣了勞作,洗衣服已經算不得什麼難事,還能跟著星辰侍弄泥土了,她倆播種施肥,想搗騰一些五穀雜糧與鮮蔬出來。時間真是好東西,那些小菜籽慢慢發芽長大長高,慢慢能吃了,當媯翟第一回吃著自己種出來的菜,心裡甭提多開心了。
然而看著媯翟,星辰還是有些難過的。媯翟正在發育的年紀,幾個月下來,個頭躥高了不少,往日的衣服都已經有些小了,唯有把衣裳拆開重新拼接成新的衣裳,那半新不舊的料子和不一樣的花紋接在一起,實在奇怪不已。衣裳不過是給人看的,既然無人欣賞倒也無妨,星辰歉疚的是沒有給媯翟應該足夠有的營養。媯翟以前吃慣了細糧,現在總是對付著填飽肚子,原本光亮的肌膚也變得沒有什麼血色。
繁重的勞動可以麻痺一個人的身軀,但寄託不了心靈,枯燥的生活,讓媯翟慢慢失去了興趣,她時常呆坐在臺階上不知所以。
星辰看到媯翟這樣,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她指著滿屋子的書,對媯翟說:“如果心中不快,那就看書吧,像男人一樣看書,讀累了就撫琴操曲。”媯翟當然高興,再沒有比書籍和音樂能安撫她身心的事物了。
秋去冬來,冬走春到,再到滿園的桃木從蔥鬱到枯萎,竟沒有一個人來找過媯翟。什麼姐妹情誼,叔侄情誼,不過是盛時趨利、衰時避害罷了。如今她已經熬過了最難熬的日子,學會了基本生活,再也餓不死了。
與世隔絕一樣的孤獨過後,看到媯翬與禦寇帶著暖被炭火還有吃食來看她,媯翟還是感動起來。
媯翬環視著這偏遠的蘆館,悽清得跟鄉村野地的生活沒有區分,若非免除賦稅,堂妹的生活簡直就要落到“無葛無衣”的境地。媯翬撫摸著媯翟粗糙結繭的手,心疼得不得了:“嬸母未免太過狠心,這翟兒與她無甚冤仇,何故這般欺人太甚。禦寇你看,妹妹都憔悴成這樣了,祖母若知曉,還不知要多傷心。”
禦寇此時已經十六七歲年紀,身形頎長,眉清目秀,神色之間頗得衛姬的莊重之風,為人忠厚親和,不像蔡姬之子子款奸猾玲瓏。禦寇誠懇地說:
“妹妹勿怪,只因母親守喪之期未滿,一直沒有外出。加之姐姐即將出嫁,瑣事纏身,前陣子不得空閒。”
媯翟對於禦寇的關心很受用,道:“長兄長姐能想著我,就已是翟兒最大的福氣了。怎麼,長姐要出嫁了麼?那真是恭喜!”
媯翬原本神色正常,忽然聽到媯翟“恭喜”,再也忍不住,哭泣不止。
媯翟慌了手腳,不知哪裡失言。
“翟兒別慌,這原本也不關你的事。只是長姐這門親事,委實非良緣啊!”禦寇也嘆息。
“到底怎麼回事,長姐,你別顧著哭,能跟妹妹說說麼?”
媯翬抽抽搭搭泣不成聲,禦寇無奈,只能代為答道:“都是蔡姬那妖婦包藏禍心,她成日裡向父王吹枕邊風,也不知父王是鬼迷心竅了還是怎的,竟要長姐嫁與周世子姬閬做妾室!姬閬聲名狼藉,好色昏淫,見著妙齡女子,定要強搶享樂。如此虎狼之性的人,姐姐怎麼能嫁呢?”
媯翟問:“婚期何時?”
媯翬哽咽著道:“上巳節是正日子。”
媯翟喃喃道:“想不到我跟長姐,這麼快便要分離。”
媯翬聽罷,心酸無助哭得更厲害。媯翬邊哭邊控訴:“妹妹,我悔不該聽你的勸,早知今日倒不如嫁到魯國,好歹為人正妻,如今去到那周室苦海為奴為婢,不知能熬幾年。也罷,姐姐挨這苦,妹妹便可不用再受。翟兒,沒爹孃的孩子真可憐,日後你要珍重。”
媯翬這番話勾起禦寇與媯翟心內的悲傷,姊弟仨抱頭痛哭,星辰跟著搵淚。禦寇與媯翬臨別依依不捨,媯翟站在雪地看著馬車從桃林裡一點點消失,感覺桃園裡從未這般淒涼過。
馬車消失了,媯翟順著馬車的轍痕追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為什麼要跑,只覺得自己想要抓住什麼,多抓住快樂的時光,少些悲涼與難過。
星辰追上來,強行抱住媯翟,姐妹二人在冰冷的雪天裡靜靜流著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