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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見飛揚的廡殿簷角映襯廣闊蒼茫的天幕,這一刻江山秀麗,直擊心上。她似乎很久沒有這樣審視過她的家了,才發現這巍峨的,連綿十里的御城是屬於她的,還有這至高無上的尊榮,也由她獨享。以前一直沒有歸屬感,因為大權始終握在別人手上。現在不一樣了,當她真正能做自己的主時,才覺得自己像個堂堂正正的人,能夠挺起脊樑來,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入德陽殿,登上天子寶座,時間剛好。朝陽跳出地平線,丹墀兩旁佇立的銅獸,在殿前的月臺上投下一個怪誕的影子,漸漸拉長、消退,憑空不見……常侍郎的嗓音沉重深遠地高聲唱禮,“中和韶樂”和“丹陛大樂”浩然奏起,新年的第一天,繁文縟節總比平時更多一些。
百官匍匐在她腳下,她心裡平靜無波。冕旒兩旁的天河帶放得不夠端正,她兩指挑起來,輕輕一揚,鮮紅的緞帶垂落在胸前。她看向那個掖手站於群臣首席的人,細辨他的神色,心裡卻又打起鼓來。不到最後一刻終究是不放心的,她自嘲地苦笑了下,抿緊了嘴唇。
高亢的一聲“起”,眾臣起身分列兩旁。階下讓出一條寬闊的中路,尚符璽郎出現在殿門上,率領一列謁者入殿。六名謁者,六隻漆匣,高高承託著,送至階下。
丞相頷首,尚符璽郎依次將六枚玉璽取出,平放於漆匣上。六璽皆為玉螭虎紐,那白若春雪的印體,就是她朝思暮想了十餘年的東西。
皇帝六璽,大殷不容逼視的至尊皇權,眾臣敬懼,復又滿朝稽首。少帝的視線落在丞相臉上,見他行至正前方,撩起蔽膝,從來沒有向她跪拜過的身軀俯首下去,雙膝及地,直身跪在了冰涼的金磚上。
扶微忽然鼻子發酸,看見他這樣委屈,她心裡刀割似的難受。她想去攙扶他,可是不能,這就是君臣有別。她是天子,他是屬臣,他跪拜她,本來就理所應當。
他仰起臉,向她投去鼓勵的目光,告誡她不可失態。然後拱起兩手,宏聲向上呈稟:“臣燕相如,受先帝遺命,輔佐天子十餘載,惟日孜孜,深恐不克負荷。今陛下長成,文治武功,不遜先賢,臣可涕淚告慰先帝矣。陛下親政,乃家國之福,臣功成身退,今奉上六璽,自此退還朝政。”
他和眾臣一同泥首叩拜,朝堂上涇渭分明的時候,各自都有一番滋味上心頭。她無心去看印璽,努力平息了滿懷激盪,揚聲道:“諸君請起。”然後步下御座伸手扶他,“相父請起。相父這十年來勞苦功高,朕對相父常懷感激。縱然朕親政,不會忘了功臣。先帝曾令相父‘見君不跪,稱臣不名’,今日相父兩條都犯了,這樣不好。”她很快鬆開他,重回座上,振袖道,“先帝給相父的特權,朕從未打算收回。朕年輕,難免有氣盛不足之處,若有錯漏,請相父指正。”
丞相長揖,“謝主上隆恩。臣不才,難堪大用,唯平日抵掌天下事,臨危一死報君王。”
如此慷慨激昂的歸政宣言,大概也只有丞相大人能想得出了。
上首的少帝憋在胸口十年的鬱氣,終於痛快地吐了出來。她閉了閉眼,輕輕抬袖,尚符璽郎持璽,翻轉過來讓她看璽文,六璽各有各的用法,封命、發兵、賜諸侯王、徵召臣僚、策屬國事、事天地鬼神,每一樣都要對應不同的印璽。簡簡單單的六方印,親手觸控到,竟花了她那麼多的心力。
她凝目一一看過來,為君的自信就從這一刻開始累積。丞相見她的眉眼逐漸變得冷漠而莊嚴,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居高臨下的表情。彷彿多年前的先帝,端坐幄帳下,發號施令時的模樣。
他心裡變得惆悵,大權的交付,可能會引起一系列的反應,她的情是真還是假,從現在起開始驗證。他唯一慶幸的是京畿兵權還在他手上,皇帝要調兵遣將,必須與他的虎符相合,才能運轉。還有她自身的把柄,大概也是她忌憚他的地方。如果想從此沒有羈絆,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除掉他。
他蹙起了長眉——
她會嗎?會嗎?
第64章
親政之後總有一番宣言,她的口才不錯,老生常談的話,也可以說得豪情萬丈。丞相在下首靜靜聽著,之前與尚書檯擬定的計劃,她開始一樣一樣逐步推行。魏時行尚在押解荊王回京的路上,便已經被任命為京兆尹。京兆尹參與朝議,管轄御城,其地位隱隱在右扶風和左馮翊之上。
“以往各地大小案件皆匯總廷尉署,量之大,來不及審理,以至積壓、遺忘時有發生。朕冷眼看了多年,這個頑疾一定要治,唯一的辦法就是分流。改右內史為京兆尹,分原右內史東半部為其轄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