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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眼看人低……”榮貴瞥了他一眼,把金鐲子在手上掂了掂,想都沒想便道:“包了。家裡頭女人不好哄,買別的回去不給上炕。”
那掌櫃的見他如此闊綽,大肚子一收,腰桿子立刻就哈了下來:“嘿~~這位爺爽快。不瞞您說,前兒個安慶王府六世子也看上了它,說是要買下來送給小柳春,後來家裡有事,臨時被叫回去了。還是爺您和它有緣分。”
一邊說,一邊拿出首飾匣子親自給榮貴打包。見梅孝廷站在旁邊痴看,怕他趁自己不注意把那條翡翠金珠鏈子“順走”——人窮了也不是沒可能做出來的——便斜著眼睛乾笑道:“那不送嘯老闆,您上對面瞧瞧去,那兒貨多。”
好一個勢利眼。梅孝廷鳳眸微挑,想起初來京城之時,葉氏揹著老太太掏家底兒往自己的行裝裡塞。那時不知多少風光招搖,這胖子哪回看見自己不諂媚哈腰?心中便冷笑,笑這利慾薰心趨炎附勢。
“哼,不勞您費心。”淡淡打了一拱,正待要往店門口去,卻忽而瞥見身旁之人乃是榮貴,不由有些窘赧,扇子一闔,目無旁騖地準備走開。
榮貴卻似才把他發現,做訝然狀抬眉招呼:“喲,這不是二少爺?您現在可是大名人,聽說鎮日個和小柳春形影不離成雙成對,今兒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梅孝廷躲不過,只得正眼看他。但見穿一襲華貴袍子,胸前別一枚赤金胸針,通身都是豪闊;說話底氣也足,不似先前做奴才時的卑躬屈膝。
那西禪寺里老方丈說得果然不錯,這紅塵濁世混沌骯髒,情人負,母子騙,主僕算,沒有一個是乾淨。早先來京城,這奴才誑著自己滿世界花天酒地,不稍兩個月便把積蓄花光,後來見委實再榨不出油水,轉而就跟著別人混去了。哼,小半年不見,看起來混得還不錯。
看著榮貴手上的首飾匣子,想起自己特地瞞著小柳春出來賒賬,回去卻依舊兩手空空,目光便有些酸,輕蔑道:“呵,她正在臺子上唱著,我出來走走。怎麼,近日也養起了女人?”
“可不是?過去總在二少爺您身邊幹看著,打小看到大,難免心裡也癢得慌。最近這不是手頭上順了嚜?就也養了幾個。嗨,那叫一個難伺候。比那誰……喲,比庚家三奶奶從前沒嫁人前,跟您好著的時候還難對付。就怕哪回惹著不高興,也像她一樣,一轉身就給咱戴綠帽子去了。”榮貴打著哈欠,一雙大小眼在梅孝廷俊美的面龐上掃量,但見他側脖子後隱隱一道淤傷,曉得必然被人逼債時捱了打,心裡便又爽又唏噓。爽昔日混世小魔頭終於也有當孫子的時候;唏噓這舊主兒吃了恁多的虧,怎麼就恁是學不會算計人心。
看著梅孝奕兩袖空空,心中暗自得意,偏問道:“聽說明兒個六世子請客應酬,二少爺這是來給小柳春添置首飾?”
“沒有合意的,就隨便看看。”梅孝廷勾了勾嘴角,負著手準備告辭。
“嘁——沒錢還打臉充甚麼胖子。”話音才剛落,背後便傳來掌櫃的鄙夷輕叱。
榮貴聽見了,當即仗義反駁:“嘖,掌櫃的這話說得就不對。都是生意人,誰沒個一時週轉不靈?二少爺您看中了哪個,小的替您把銀子先墊嘍。怎麼說也是主僕一場,多大的情分。”
一邊說一邊掏腰包。
梅孝廷拉住他,清逸身軀一動不動,陰冷勾唇笑:“哼,你最近都在哪裡混,混得這般闊綽?”
榮貴動作一頓,眼中精光溜過,聲音低下來:“還能是哪裡?還不就是那些地方,二少爺您看不上……只不過運氣好,最近找了個好場子,玩溜得很是得心應手,每天至少這個數。”暗暗裡伸出五個指頭。
“五十?”
“十?……百!運氣孬些二三百,運氣好了一日四五百。不被那群豬仔發現馬腳就沒問題。”榮貴歪著嘴,大小眼提溜提溜轉,那神情分明已經把梅孝廷囊中的窘迫看穿,問少爺要不要一起跟著來幾盤?
南邊賭坊裡有專業的老千,行話裡把宰殺的物件都叫做“豬仔”。梅孝廷自是知道榮貴做的那些勾當,上不了檯面,被人發現是要斷手斷腳的。他雖然窘迫,但那些渾水他還不想去淌,便笑笑道:“小心著些,命要緊。”
把扇子一闔,抖抖袖子往門邊走去。
“喲,庚老闆來了,大夥兒都在樓上等您,快快有請!”對面酒樓前停一輛青蓬馬車,看到庚武和大張一前一後走下來。他應是比自己大個二三歲,在大營裡歷練出的身板,背影勁朗而挺拔。周遭圍一群老闆,人人面帶恭維笑容,簇擁著二人往門階上走,連那打小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