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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瀲倏地眼眸一睜。
現在世家都已驕奢腐敗到這種地步了麼?
真是肉疼她那白花花的大銀錠子。
柳黛先出府去了,要接她爹孃過來。
轉眼之間錦盒裡的瓜子讓趙瀲掏了空,趙瀲下棋嫌悶,喜磕點瓜子、嚼點花生解悶兒,她落子如飛,但君瑕始終是慢條斯理的,不疾不徐地摁下白棋,不疾不徐地收她的黑子,但一局棋還是下得飛快。
這世上有個詞叫實力懸殊。
趙瀲將棋子也收拾完了,問道:“對了,今日怎不見盧生?”
君瑕的手落在了輪椅扶手上,然後,他慢慢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吹了一夜的笛,鬧人鬧己。”
趙瀲偷笑,“先生知道他為何吹了一夜的笛?”
君瑕微微頷首,“也許,是為了祭奠因為五斗米被公主一掌拍碎的自由。”
“哈哈哈!”趙瀲大笑,“先生,我發覺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家裡才請回來的兩個都是妙人,趙瀲覺得很有意思,比在宮裡對著一群憋悶枯燥、三棍子憋出半個屁,只敢唯唯諾諾討饒的宮人有趣多了,雖則宮外頭不能時常見到母后和皇弟,趙瀲想了想,笑道:“先生腿腳不便,你家殺墨不在,我推你回後院歇息罷。”
“有勞公主。”
文昭公主紆尊降貴地給人推輪椅還是頭一遭,趙瀲走得緩慢,怕有個什麼磕磕絆絆顛著了他,走到碧水上一方浮橋,映著一池初夏晴柔的光,鵝黃嫩綠的花木在水邊招搖,趙瀲問道:“我見先生,猶如重逢一故人。”
君瑕抿唇,並不接這話,彷彿慵懶著靠著椅背有了睡意。
趙瀲自顧自又道:“不怪有人說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她將後頭那話咬得不清不楚的。
君瑕才道:“公主開玩笑時從來不忌男女之防?”
這話聽著像是被戲謔調笑的少年郎惱羞成怒了,可他的口吻總是淡淡的,無比閒適,從來不會怪責於人。儘管下棋下到一半,君瑕精心布了許多局,趙瀲自知不敵將他的精美佈局一把手抹在一起,他也不怒。
趙瀲掠過這個,又是一笑,“先生,姑蘇有什麼趣聞麼?”
君瑕彷彿在目視前方,但明明什麼也看不見,趙瀲微微驚奇,聽他道:“不及汴梁繁華,但勝在清淨,趣聞沒多少。”
趙瀲又問殺墨。
他有問必答:“到香藥鋪子尋香去了。”
他身上的香囊,有複雜但清幽的香味,松香、茶香、花香混合而成,令人嘖嘖稱奇。
趙瀲咧唇而笑:“先生身子不好,身旁怎麼可以只留殺墨一人?”
“四年前,我在死人堆裡撿回來四個孩子,將他們收留了,殺墨只是其中之一,殺硯在姑蘇經營棋軒生意,唯獨殺墨跟了我來汴梁。”
趙瀲嘆息一聲,恍然想到什麼,“嗯,那他們大哥,莫非喚作‘殺筆’?”
“對。”君瑕微笑。
趙瀲一愣,“那,老三呢?”
“殺紙。”
“……”趙瀲爆出了一陣激昂的笑,“先生你簡直……太風趣了哈哈哈!”
第5章
柳黛的父母都是一把高齡了,聽說也是從新河隨著瞿家遷到汴梁的,因為早年大周與遼國年年征戰不休,柳家夭折了兩個兒子,只有一個嬌嬌女,反而命硬,活下來了。
趙瀲將人安頓在拂春居次間,正好與盧子笙做個伴。
羞澀的少年郎以前雖然窮,但也是家徒四壁、一個人破席草鞋活著的,驟然拂春居多了幾人,還有點不大慣,盧子笙只得偷摸著來求見公主,讓倆老住在他屋外頭他沒意見,但柳黛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實在不方便了。
趙瀲才歇晌,正打著精神頭,有興致出門遛遛馬,聞言撐了個懶腰,笑道:“那也好,讓柳黛住在我屋外頭,起居飲食事宜,還要我撥給你兩個婢女麼?”
“不、不用了!”盧子笙一見到趙瀲那張明豔端麗的臉便臉色緋紅,只好絞著青衣廣袖,默默地往後退了步,低著頭聲如蚊蚋,“多謝、多謝公主美、美意!”
說罷他便要低著頭往外衝,一不留神,正好撞在她畫扇堂的那扇鏤空木門上。
“砰”一聲,少年眼冒金星,在趙瀲詫異地看過來,無聲一笑時,他又低著頭往外跑出去了,步子輕快得像只兔子。
趙瀲斟了兩盞薄酒,笑著想這個羞澀少年,年紀比她大不了一歲,卻恁的稚嫩滑稽,她失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