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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口出惡言,其實並未如此作想。”
蘇令蠻注意到她原來烏黑的鬢角洩出了一點白霜,蔣思娘深深地躬身下去,歉意十足,“師姐知道你們在。”
若蔣思娘興師問罪來此,蘇令蠻還曉得如何應對。
可方知道這一段過往,又知道那毒並非蔣師姐有意致此,她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楊廷可沒她這般好說話,信步走了出來,冷雋的面上十足的不客氣:
“師姐方才如此編排,以為一個道歉便過了?”
第168章 情比金堅
確實是大錯特錯。
便蔣思娘素來是個性子任意的; 待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說了什麼; 也仍不免老臉羞紅,噠噠地跑來致歉。
對阿蠻這個小師妹; 她初時抱著敵意; 純粹是因麇谷為著她破了“不醫婦人”的規矩——這一切不過源於女子天生的一份排外性,可到底同門; 當年她既能與麇谷情意想通,骨子裡自然有些東西是相通的。居士瞧著阿蠻順眼,她相處久了,亦覺得這丫頭極是不錯。
只到底心裡有根刺,在麇谷問話,開口閉口地庇護阿蠻時; 便忍不住口出惡言爆了,若要真說惡意,那確實是沒有的。
何況被這麼兩個足以當兒女的小輩聽去了陳年老事; 本就面子掛不太住; 此時楊廷冷言,蔣思娘訥訥地頷首:“該當……如何?只要小師妹說來,師姐無有不應。”
蘇令蠻這人,對著真心待己之人,總是硬不下心腸; 楊廷看她眉眼舒展開、半點不介意的模樣,不免暗地為這心大的丫頭嘆了口氣,只能自己當了惡人:
“其實對師姐來說; 也不難。
“阿蠻當年因胖症所苦,師姐這毒,可還記得如何給人、給了何人?”
若楊廷問的是旁事,蔣思娘許答不太上來,畢竟八年委實太久,可這事,對她來說也是件新鮮事,記憶猶新。若論起來,這毒……還來源於一個賭。
那時正值大師姐壽辰當日,她與麇谷見面難免又是一場大吵,身心俱傷之下便去清風樓買醉,微醺之時,撞見了一個同來買醉的婦人,這婦人一身的厚膘肉,比尋常女子大了有半個,厚臉肥唇,十分的不好看。
“我本是一個人安靜地坐著喝悶酒,清風樓的生意從前亦是十分火,那婦人沒尋著位置便來拼桌,兩人說道幾句,師姐便知道也是一個情場失意人。”
那肥婦人有一個好嗓子,敘起往事惹人生憐,她與夫君原也是情投意合,奈何成婚生過一子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發了福,莫說從前楚楚,人人見了都會嫌惡上幾句,用她夫君的話來說便是“稱一稱還能炸出好幾兩油”。
世上何人不愛色?
有幾個能當真透過那副皮囊窺到絕好的內裡?
這夫君自然而然地便移情,與外邊的一個寡婦勾搭上了,那寡婦長得風流俏麗,肥婦偷眼瞧過,有一副細腰長腿,據聞不是個好的,可奈何郎君歡喜?她夫君便欲休妻另娶,連新得的兒子都不要了,只想著與那寡婦雙宿雙棲。
“那肥婦人邊哭邊打嗝,看著要比我狼狽一千倍。”
蔣思娘說起這事便有些訕訕,那時她心裡苦悶,碰上一個更苦悶的反倒覺得有了安慰,心生惻隱,聽那肥婦道:“他們如今是情比金堅,使得我這正頭娘子到了成了打鴛鴦的棒槌,打量誰還沒有過如膠似漆的時候?”
蔣思娘還記得當時她問的是,“可要幫你減一減身上這百八十斤的肉?”
若那人應了,對她來說也不過費些事。
孰料那肥婦人也是個奇的,她似乎對那身贅肉不很在意,反而道她便想看看,若那寡婦也成了痴肥之樣,他們可還能情比金堅?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不甘心,另一種的不甘心。
“當時我喝得有點大,同仇敵愾之下,便拍胸脯勢要做出這等使人痴肥之毒,後來酒醒亦是興致昂揚,其實這藥當初研製時並不容易,畢竟既要破壞人的身體機能,又要保持不損性命……”
蔣思娘說起此事,滿臉的不在乎,致於那肥婦最後拿了藥去作甚,她並未留意——
說起來,她與麇谷亦算是一類人。
興致過後,便哪管洪水滔天,自我得厲害。
蘇令蠻與楊廷對視了一眼:若那肥婦不是王文窈安排的便罷,若當真是她安排好了來騙人制毒的,事情……便極為可怕了。說明她不僅清楚鬼谷子門下有個醫科聖手,還有個專門製毒的,並且挑了個好時機,以同病相憐的契機得了這味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