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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在唐宛宛望過去的一瞬間,陛下就察覺到這道視線,抬眼直視過來,眉眼疏淡。
唐宛宛連忙低頭,一時想哭的心都有了,又扭過身拿帕子擦乾淨腦門上的汗,挪著小碎步走過去了。
湖心亭的人倒是多,不光有那一抹明黃的身影,周圍宮女太監站了十幾個,各個垂著頭目不斜視。唐宛宛孤零零一人走過去,顯得己方十分沒有底氣,連屈膝福禮時膝彎都有點抖。
晏回是個懂禮的人,沒對著她打量太久,只略略看了幾眼便錯開了目光,因一時想不到能說什麼,隨口問她:“你就是唐家姑娘?”
唐宛宛聲音發緊地“嗯”了一聲,剛出聲就意識到不對,立馬規規矩矩答:“回陛下的話,我就是唐家姑娘。”
——確實有點傻。晏回默默地想。
第6章 兔子
晏回合上書,沉默了一小會兒。
他自加冠後與年輕姑娘說話的次數兩隻手能數得清,只是身在這個位子上,經的事多了,無論遇到何人何事都能泰然自若,又不是莽撞的少年,如何會因為面前站著的是個漂亮姑娘而拘謹?
沉默的原因是因為這情形怎麼看都透著古怪。
晏回細細瞧了瞧,唐宛宛穿著一身淺黃色的輕紗襦裙,顯得她年紀更小,鬢邊的步搖最前頭有個小金墜,那墜兒不是花卉不是鳥雀,卻是個不倫不類的兔子模樣。
先前看著她一路走向湖心亭,此時站在自己面前,言行舉止都只有“侷促不安”一詞可形容。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怎麼看都像是個孩子,跟後宮的幾位妃嬪感覺像差開了十歲。
方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合該配個前途敞亮的少年郎。縱然知道太后的意思,可晏回怎麼也沒辦法將面前的姑娘跟“未來孩子他娘”聯絡起來。
幾息的功夫,晏迴心中百轉千回,倒是有些好笑,指指一旁的石凳說:“坐吧。”
這個“賜座”的情形,唐宛宛他爹昨天專門提點過,說若是太后或是陛下賜座,得先誠懇地推辭兩句,辭不過才能坐。
唐宛宛像模像樣地推辭了一下,小聲說:“臣女不敢。”
“嗯?”晏回習慣性地用了個表示反問的語氣詞,他還沒開口說什麼呢,唐宛宛便被這個高深莫測的“嗯”驚到了,顫巍巍坐下,擠出一個笑:“謝陛下賜座。”
方才唐宛宛是站著的,此時坐到了晏回對面,幾乎在她開口的一瞬間,晏回便察覺到迎面而來的這種古怪的味道了。
眉尖蹙了短短一瞬,晏回便恢復如常,目光中還閃過兩分微妙的憐惜。
——好好的姑娘家,怎麼偏偏有口臭呢?
他親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唐宛宛面前,大意是為了讓她喝口水壓壓味道。唐宛宛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出門前嚼的生蒜已經起到效果了,受寵若驚地捧著這杯半溫不涼的茶,淺淺酌了兩口。
身為帝王,遇事時波瀾不驚已經成了本能,區區口臭絲毫不影響晏回的態度。他頓了頓又道:“說說你家中的事吧。”
先前唐夫人不光跟唐宛宛說了後宮多麼可怕,還反覆強調“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心眼越多”。此時在唐宛宛眼中,這位皇帝陛下就是一隻大尾巴狼,甭管他面上多溫和,心眼定是比炭還黑的!自家的情況怎麼能隨隨便便說給大尾巴狼聽?
唐宛宛摸不準這位喜歡什麼,生怕自己誤打誤撞撞上了他的喜好,遂謹言慎行,故意答得呆板:“回陛下,我家上邊有祖爺爺和祖奶奶,然後是祖父祖母,我爹排行第二,我有兩個嫡兄兩個嫡姐,大哥和大姐是龍鳳胎。”
這一番答非所問,唐宛宛在心裡啪啪啪給自己鼓掌,自認為答得很是妥當,面色鎮定聲音平穩,丁點沒怯場。
晏回挑了挑眉,闔上眼聲音淡淡:“去年三月你長兄喜得麟兒,先後辦了洗三禮滿月禮週歲禮;去年五月你二姐生下一對龍鳳胎,又辦了洗三禮滿月禮週歲禮;去年年末是你爹四十又八的壽辰,又大操辦了一回;今年年初你二哥又得一女,想來又是洗三禮滿月禮週歲禮一個不差。”
唐宛宛肅然起敬:“陛下竟然對我家的事如此瞭解?”
傳聞中高深莫測的皇帝陛下從鼻子裡輕飄飄地哼了一聲,指指桌上的厚厚三摞摺子,翻開最上頭的幾本給她看。
“你家人丁興旺,每年洗三禮、滿月禮、週歲禮就要辦好幾回,大小生辰更是多得數不清。每年御史告狀的摺子有三分之一都是參你家鋪張浪費的,五年間共有六名御史告狀,統共參了你家四十七本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