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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竹三原作系同一畫師所為麼?”她問。
他將畫卷款識挑起,迎著冬陽一照,印章色澤微變,側看過去,隱隱有一“木”字。
“皆受業於木先生。”他篤定道,“僅有木派作畫多出一筆,且以此為表記。”
她仔細回想,“魚小姐的款識也是如此。”
他不言,即是預設。
她想著,木先生繼承了父親的畫法,算是父親技藝傳人,若能見到他,一定向他請教父親的身後事。她錯過的過往種種,說不準木先生恰好遭遇到了,哪怕他只有隻字片語,也能慰藉她的失怙之心。
有了親近的心思,她怎麼也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打探機會,又問:“公子可知木先生此人?”
秋葉語氣冷淡:“近兩年崛起的人物,據聞在北方開館授課,無多大顯赫處。”
“還有呢?”
他轉頭看她:“不入我眼。”
她突然懂了。不入公子法眼的人物,自然不受公子打探,餘下的訊息,他必然不去聽取。
冷雙成聞到了衣染清香,深覺逾越了尺度,向後退開兩步,問道:“公子今日突然為我指點迷津,提及北畫、木先生,可是有相關指令需我執行?”
她當真是一個心智清醒的人,秋葉越發肯定,擢她來身邊必有所用。他默然一刻,卻不答話,在心裡考究著“留”與“放”的利弊。
冬陽漸暖,疏忽之間,錦衣雪袍拋灑冷意。秋葉揚袖走向畫室門口,步履沉頓,袍角帶起一陣微風。冷雙成抬頭去看時,只見他離去的背影,卻未聽到任何指示。
她不解,也未探究原因。
她在他身後微微行禮,戴上手套,將他的畫作與木派畫卷並放在一起,仔細研判。先前他的指點起了觸類旁通的作用,兩相比較,她已看出木派畫卷的託染筆法過輕,比不上他的力道。從不事雕琢的痕跡來看,木派畫師大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線條隱沒得仿似要遁去,也確實無力來託染。
她暗想,難道授課的木先生也是個書生麼。若是尋常武匠,多半要在這一筆留下濃墨重彩的印記。
她收了畫卷,仍在思索,該怎樣從公子府裡走出去,拜訪一下木先生?
冷雙成走回書房待命的時候,秋葉也在細緻思索她的去留問題。他先下令封閉寢居大門,再一人走去司衣間。
斗室內光影寂然,一如他前來的每一個黑夜清晨。
他站著澱了澱神,目光掠過整齊擺放的世子冠服時,終於下定了決心。
即使心有所動,唯肩上重責不可推卸。
秋葉抬手一彈,一縷指風撲向衣櫥金線結,結尾緩緩垂下,依壁而建的衣櫥無聲無息滑開,露出了一道石門。他拾級而下,清寒之氣迎面撲來。
然而他已習慣了寒冷。兩歲練劍,歷經十九載,全是在這樣的一方天地裡錘鍊自己。
司衣間下、寢居地底另有一番天地,穹窿頂,白玉基,夜光珠,水晶壁,正中擺放著一套楠木棺槨,棺中空無一人,已塗藥防腐,設定松香珠驅邪。
這是外公為秋葉置辦的陵寢,從他出生到離世,強硬的老者已經全數安排好,且要牢牢把持他的一生。
秋葉幼時曾受制於外公,陵寢下開鑿了一間水晶閣,沉浸在湖底,沁人心肺的寒冷點滴記載著他的童年往事。
從陵寢走向水晶閣,需經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左右廊壁設有龕畫,他看了成千上萬次,由最先的於心不忍,逐漸變成心堅如鐵。
兩歲練劍,他忘了“紫氣東來”需筆直刺出,目不轉睛看著水晶閣外的五彩帶魚,第二天練功閣外不見一條魚,轉而有風乾的魚身被砌進龕畫裡。
六歲在海邊礪身,他抓到了船隻遺漏下來的花紋豹,不久後豹子被外公溺死,乾屍砌進水晶壁,供他觀賞垂死之態。
八歲的生辰賀禮鷹隼、十歲時捕來的飛禽,悉數死去,被砌成了龕畫,放在走廊裡。
每每走過一次,他就回顧一遍它們的死狀,逐漸剝離了心中的暖意。
他終於明白,萬事萬物都要死去,他又何必憐惜。
秋葉站在雪亮通透的水晶閣裡,看著青碧的湖水拍打在四周,眼睛越來越明,手指越來越冷。站了片刻,他便束力於一線,遙遙傳向陵寢出口:“夜。”
暗夜聞聲而動,滑步闖進地宮,站在走廊外應道:“公子請吩咐。”
“帶她進來。”
留在書房門口值守的冷雙成,在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