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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的大手緩緩推起面甲,露出啞叔溝壑縱橫的老臉。此時他的眼神不怒含威,雙錘往地上一頓,發出沉重的悶響聲。
“老夫也未曾想過,侯繼祖竟然還認得老夫。”他乍然開口,聲如洪鐘,驚起了林中歇息的飛鳥。
雁行嚇了一跳:“你居然沒有啞?”
“十幾年不曾開口了。”啞叔嘆了口氣,似在慢慢適應著,說話極慢,“老夫聲音過於響亮,為掩飾身份,只好裝聾作啞。你究竟是何人?”
一面錦衣衛腰牌出現在雁行手中:“錦衣衛莫琴。山陽縣河堤決口,是您老錘壞的吧?傳聞金瓜武士一錘之力能達千斤。我猜……用了十錘?”
啞叔輕嘆:“想當年,先帝贊老夫天下第一力士,賜了金瓜武士之名……老了,竟然用了三錘。”
三錘就將青石砌成的河堤捅開一個缺口,這是何等的力量。啞叔卻甚是遺憾。可以想像當年力盛之時,他的威風。
“毀了河堤水淹山陽縣,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喪心病狂的老東西!今天小爺先收了你,再揪出你身後的人!”雁行拔劍出鞘,劍身柔軟,晃動間掠起一片銀光。
“龔鐵手下沒人了?盡叫些小孩子來送死!”
送死二字震得雁行耳膜嗡嗡作響,他不由驚覺,眼神微眯:“佛門獅子吼?”
啞叔的一雙鐵錘似狂風急浪揮向了雁行:“老夫自偏僻處動手毀堤,不過是叫水衝進縣城淹了低處的房舍,那就叫可憐?我陳家九族死了一萬四千三百八十七人!誰來與他們人償命?!”
十來年不曾開口,一開口聲聲震得雁行心頭狂跳不己。他感覺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輕視了啞叔的武力。
他的軟劍走的是輕靈路子,不敢與之對撞。身體迅急斜掠而起,劍身啪地橫擊在鐵錘上,借力想再躍開。然而手上一沉,劍竟被鐵錘牢牢吸住。愣神間,人已被啞叔猛地揮了出去。錘身傳來的力量讓雁行狠狠地撞在了竹子上,噗的噴出口血。
勁風襲來,雁行才躍起,那根碗口粗的楠竹被錘擊得噼啪裂開。竹身柔韌,啞叔手中的鐵錘被彈起,他就勢一甩,鐵錘呼呼飛向了空中的雁行。
這時,清脆的鈴聲響起,一枚金鈴帶著鏈子從林中飛出纏住了雁行的腰,將他扯了進去。鐵錘重重地砸進了柔軟的土地,激得泥土飛濺。
與此時同,黑暗的竹林深處弩弓的機括聲響了起來,弩箭嗖嗖不絕射向啞叔。
“哎哎,留活的!”竹中響起雁行的叫聲。
“打廢了再說!命大就還給你!”
“說的輕巧!不是你的案子,你就隨便整!”
“老子不救你,你早被砸成了肉泥,還查個屁!”
林中的爭執沒有停,弩箭也沒有停。啞叔揮動鐵錘捲起虎虎風聲,將射來的箭枝砸落在地。
弩箭射完之時,他雖未中箭,卻耗力不少,喘起了粗氣。
林中埋伏的錦衣衛終於衝了出來。鈴聲清脆響動,啞叔揮錘相擊。丁鈴猛地拉住了金鈴,鏈子與鐵錘糾纏在一起,繃得筆直。
清亮的劍光劃破黑暗,雁行的柔劍瞬間刺出。
就在這剎那間,啞叔棄了鐵錘,伸手握住了雁行的劍。
平滑的劍身被他的肉掌捏得變了形,雁行目瞪口呆。
他來不及棄劍。連人帶劍被啞叔揮舞起來,直接將攻來的錦衣衛撞翻了一片。
“麻痺!這老怪物!”丁鈴在啞叔棄錘之時摔倒在地。他邊罵邊從腰間解下短弩,扣響了機括。三枚小箭嗤地射了出去。
啞叔身形高大,一手揮舞著丁鈴,一隻手拍開一枝弩箭,另兩枝卻扎進了甲冑裡。他鬆了手,雁行執劍落在了地上。啞叔沒有理會他,低頭看了眼紮在身上的弩箭,握著尾端用力拔掉,彷彿只是紮了兩根短毛刺般輕鬆。
“上!”丁鈴和雁行再叫組織錦衣衛攻向了他。
啞叔一雙手掌如金石般堅硬。近身便是一掌。骨骼斷裂的脆響聲與錦衣衛的慘叫人不停響起。
半個時辰後,這片竹林已四處灑血。錦衣衛一行二十人,活著的連丁鈴雁行在內只剩下了三人。
“我說,你不停地吐著血,蒙著面巾舒服嗎?”丁鈴的金鈴已經斷成了兩截。他把鈴當塞回腰間,從地上撿了把雁翎刀,邊打邊調侃著雁行。
雁行笑道:“聽說你二十七了還沒娶老婆,我怕你看了小爺的臉被迷得走不動路了。”
“莫琴,都這份上了,你還扮什麼神秘?得空老子真把你的身份查出來